方知有抬頭一看，來人正是方硯修。
    方知有的腿都軟了，喉間發緊，但還是強裝鎮定，編了個理由，掏出衣襟裏的玉佩，指尖微微顫抖“皇兄…我來還丞相的玉佩”
    方硯修輕笑，拉著衣領的手緊了緊“也是，丞相去冷宮的次數確實有點多了，不過，孤倒是好奇，我親愛的皇弟是如何從這偏僻的冷宮中逃出來的呢？”
    方硯修頓了頓，低頭掃視了方知有懷中的小狗，抬頭又補充到“皇弟最好如實回答，不然我就不知道先死的是你的狗還是你了”方硯修說完，指節泛白後緩慢鬆開了方知有的衣領，反摸上方知有的小狗。
    方硯修的話如重錘，砸在方知有心上，那些被刻意塵封的記憶，不受控地衝破枷鎖。
    他垂眸盯著地麵，喉間泛起酸澀。那年他不過十歲，尚對兄長滿懷孺慕，特意采了禦花園新開的芙蓉，想給處理政務的方硯修添些亮色。
    剛邁進偏殿，就撞見方硯修將茶水狠狠潑向乳母，瓷盞碎裂聲裏，乳母磕頭的“砰砰”響混著方硯修的怒喝：“這點事都辦不好，留你何用！”乳母鬢間銀簪晃得刺眼，那是他攢了月錢，想著兄長生辰送的……後來，乳母被發落去了慎刑司，再沒回來。
    還有一回，他染了風寒臥床，方硯修親自端了藥來，溫言哄他喝下。可夜半，腹痛如絞，他蜷縮在榻上，聽著外頭方硯修和心腹的低語：“這點藥量，要他半條命就夠，留著慢慢玩……”那夜的月光，冷得像冰刀，剜著他的心。
    如今，方硯修指尖劃過小狗皮毛的觸感，都讓方知有想起那些被碾碎的真心，方知有攥緊袖中汗濕的帕子，強壓著顫音：“皇兄明鑒，冷宮角門……前日暴雨衝壞，臣弟僥幸……逃出”
    方硯修一把奪過方知有手中的玉佩“孤暫且饒你一回，玉佩孤替你還，想活命就原路滾回去！”
    方知有攥著帕子，沿青石板路往冷宮走。宮牆爬滿枯藤，殘陽把影子拽得老長，偏門豁口還在淌風，碎木碴紮進靴底，每步都碾著當年被方硯修逼入絕境的記憶，無恙不安的嗚咽，混著遠處暮鼓，敲得他心尖發顫。
    方知有回到房間，把無恙方在一旁，天空不知何時下起了小雨，方知有扶著床邊劇烈咳嗽起來，他的肺癆發作了。
    方知有拿出帕子擦拭嘴角的血漬，他摸出藏在枕下的油紙包，裏頭是太妃托小宮女塞來的藥方——說是能延緩肺癆。方知有攥緊藥方，喉間又腥甜翻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