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下山路遇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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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乖巧的小傻子想必是極受大家關照的,師兄師弟們熙熙攘攘地擠著大通鋪,小傻子卻能在這寸土寸金的小觀中殺出重圍,愣是憑著漂亮乖巧擁有了自己的小地盤。
    同樣乖巧的柳予安回到自己小地盤包起了一套衣服,裝模作樣地將行李行囊係了一個結,斜挎到了後背上。
    轉身出門走去了熙熙攘攘的大通鋪。
    年小的師弟嘰嘰喳喳,年長的師兄噓寒問暖。
    暈頭轉向的柳予安收到了公鴨嗓的師弟塞的兩把瓜子,青春痘師兄的一支祥雲木簪,招風耳師兄的十個銅板,小濃眉師弟的草編蛐蛐……最後由塞了三錢碎銀的最有資曆的小胡子師兄總結發言:照顧好自己。
    “我,我會經常回來看你們的。”替小傻子看你們。
    情深的人總會被別人的好意折磨,或真或假的情都是戳人心窩的刀。
    被包圍起來的柳予安嘴笨得不知所措,來勢洶洶的深情使得他手足無措。
    幸而得了小胡子師兄的大方赦令:“時間不早了,大家歇一下,下午還得接著忙,小傻子去找師傅吧。”
    隻見他大手一揮,人群四散而去,甜蜜的負擔終於被柳予安和著瓜子銅板小簪子這些小玩意兒一同裝進了行囊裏,這下行囊是滿的了。
    白雲觀正門前,仙風道骨劉道長被一個超越他本身寬的大背包壓得到胸口的胡子垂到了肚臍,右手還提溜一個遠超柳予安的愛的行囊的包裹。
    “要不,咱倆一塊抬著?”震驚不已的柳予安小心翼翼地問。
    “乖啊,圓兒孝順。”話還沒說完,劉道長背後的包裹一端已經到了柳予安手上。
    由震驚不已到呆若木雞大概隻是半句話的時間。
    劉道長:“走著,圓兒,這下山的台階可多著呢。”
    仙風道骨劉道長從不改閑庭信步的高人風姿,步履蹣跚的柳予安略顯狼狽。
    白雲觀的台階看慣了上山下山人的狼狽,柳予安絲毫不突出。
    正當晌午,雖是孟夏,可日頭才不在乎行人。石階蜿蜒滾滾而下,初夏的叢林已鬱鬱蔥蔥。
    柳予安走得汗流浹背,原本鬆鬆垮垮的單衣就著汗水和身體來了個親密接觸,貼貼乎乎,好不膩歪。
    大氣不喘的劉道長依舊保持仙風道骨的風姿,麵紅耳赤的柳予安覺得劉道長肯定是練過什麼武林秘籍,問得劉道長笑得亂顫,直誇柳予安“弱柳扶風”。
    弱柳扶風柳予安覺得這是他從上輩子18歲以來,運動量最大的一天。
    一個多時辰終於到了山腳平地,柳予安顫顫巍巍兩腿發軟,自覺一定會多吃飯,虧著這風華正茂的十八歲如此弱不禁風。
    天色正明,微風宜人。宜人的微風讓柳予安就著涼汗打了個噴嚏。
    山腳下有一片寬闊的平地,從平地幾條分岔路延伸到不同方向。
    正南的路口旁大石墩上背靠背坐著兩個男子,見到柳予安二人便急忙起身相迎。
    其中較為年長者抱拳開口道:“請問二人是劉道長和小公子嗎?”
    劉道長:“正是。”
    年長者:“我二人是寧宅長工,寧大小姐派我二人在此等候小公子,小人孫明,這是小弟孫亮。”孫明說罷,指向孫亮。
    孫明接著說到:“咱家大小姐交代,怕小公子識不得路,又怕這道路進不來馬車,特地派我二人來,背小公子進宅。”孫明拿出寧繁親筆信,以證明身份和任務。
    劉道長看了證明信,說道:“背倒是不用,他自己會走,能給指路就行。我就不同你們一道了,我的圓兒就交給你們了。”
    說罷,劉道長從手提的行李中精準地抽出一封信:“把這封信交給你們大小姐,人你們帶走,看了信便明白。”
    劉道長揮揮手,示意柳予安跟著二人走,便不再言語。
    下山路那麼長,滔滔不絕的劉道長說得口幹舌燥了也沒囑咐完,真要分開的時候,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孫明孫亮二人拱手告別,柳予安五步一回頭,依依不舍得樣子像小獸離開自己的主人,剛有的歸屬感又突然失去。
    二人帶著柳予安步伐並不快,柳予安背著自己的小包袱,頭發依舊是歪歪扭扭地紮著垂在腦後,發帶的淩亂彰顯了它的主人一定很不擅長打理它們。
    孫明不知柳予安應當是傻的,便如常人一樣交流。柳予安也忽略了別人應當認為他是傻的,二人對話順其自然。
    孫明:“小公子,咱們大概一個時辰就能到宅中,前方一公裏左右就到了大槐花樹路口,旁邊有個小茶攤,您下山很累了,先喝口茶歇歇腳吧。”
    “好。”柳予安向來不知該如何與人相處,總給人淡淡的冷漠,他聲音清澈,點頭應和。
    大槐樹路口並沒有大槐樹,甚至樹都開始稀稀零零。
    三人走到茶攤涼棚下,柳予安隨著孫明孫亮坐到了簡陋的木凳上,瘸腿木桌上端上了茶攤老板給打上的茶水。
    柳予安飲了幾口,輕吐出了一口濁氣,頓時舒爽不少。
    茶攤老板是附近村村民,起早貪黑賺個辛苦錢。大槐花樹路口想必是路經的匆匆行人不算太少,賺的銅板總能夠補貼家用。
    簡陋的茶棚裏外一覽無餘,一雙烏黑清澈的眼睛透著些許膽怯正看向柳予安。
    柳予安順著視線回看過去,眼睛的主人是看上去能有七八歲的小孩,分不清男女,隻讓人覺得好看。
    膽怯的小孩弱不禁風,鬆垮的衣服像茶攤的幡布一樣晃晃蕩蕩。
    小孩輕輕悄悄走到柳予安身前,若即若離的距離給了雙方各自足夠的安全感。
    小孩小心翼翼地試探,怯怯地問道:“可以借我三錢銀子嗎?”
    麵容憨厚的茶攤老板沒有柳予安所認知的生意人臉上應該存在的精明。
    他對柳予安說道:“這孩子我們附近村落的,孤兒寡母跟著他娘,這不他娘病了好久,拿不起藥,他年紀太小哪裏也不肯要,就待在這附近求著往來的人能不能給他娘出個藥錢。”
    茶攤老板歎了一口氣:“唉,我這也得養家糊口,一碗茶水一文錢,沒那麼多錢啊幫不了他。”
    像說家常話一樣,茶攤老板手頭的活不停,一邊碎碎念念向茶攤邊上的人說著。
    盡管他試圖幫小孩求些許施舍的意圖早就被周圍人看穿,仿佛他也正是想讓聽者聽懂這些弦外之音。
    “你們看這孩子多乖,就這還被些有氣沒出撒的攆著揍。各位客官咱們幫不上這孩子可也別上手,咱可不是那些個畜牲。”茶攤老板活不停,話不停。
    聽著的都是看客,聽到耳朵裏的都是戲,無所謂是否事關別人的痛苦和生死。
    柳予安不會做過多的表情,從來都是清清冷冷的樣子。
    小孩大概是病急亂投醫,竟向一個看上去最冷漠的人尋求施舍。茶攤老板這樣想著。
    小孩絞著手依舊站在柳予安身前沒再向前亦沒有再開口。
    柳予安麵色清冷,話更是少的可憐。他輕鬆地將背囊解下,打開攤開放在瘸腿木桌上,木桌咯噔瘸了一下,散落出幾顆瓜子。
    柳予安扒拉了下背囊,挑出來那三錢碎銀,走到小孩麵前蹲下。左手拿起小孩的手,右手將三錢碎銀放到小孩手裏。
    柳予安衣著寬鬆,他蹲跪在地上,袖子隨抬起的右手滑落到肘彎。
    他白皙纖細的手腕處,骨節突出的腕骨旁,一顆明晃晃的紅痣刺了孩子的眼。
    今天下午的日頭可真耀眼呐。孩子心裏想著。
    柳予安起身回頭,幾步走到瘸腳木桌前,又從背囊裏捏出三個銅板放到桌上,正正經經重新整理好背囊背到了身後。
    孫明孫亮二人跟隨起身,頭也不回地繼續趕路。
    孩子攥著三錢碎銀,看著那係著歪歪扭扭發帶的背影,轉身跑遠,他可以去買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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