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際籃球聯賽決賽當天，體育館內人聲鼎沸。
    林未晞坐在觀眾席第三排，雙手緊握放在膝蓋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賽場中央正在熱身的江野，深怕錯過任何一個畫麵。他穿著紅白相間的隊服，號碼是11號，在場上靈活地穿梭，像一陣來去自由的風。
    “緊張嗎？”旁邊的蘇婷婷遞給他一瓶水，“你看起來比場上隊員還緊張。”
    林未晞接過水，勉強笑了笑：“有點，這場比賽對江野很重要。”
    自從三天前發現父親安裝的監控設備後，林未晞就一直借住在江野母親的工作室裏。
    江野這幾天除了上課就是練球，常常淩晨才回來，身上帶著汗水和疲憊，但眼睛卻亮得驚人。他說這場比賽是給教練看的，如果表現好，可能拿到體育特長生的保送名額。
    “育英中學對陣實驗中學，比賽即將開始！”廣播響起，兩隊隊員列隊入場。
    林未晞的目光始終追隨著江野，在陽光下，他的皮膚泛著健康的小麥色，手臂肌肉線條分明，頭發因為汗水微微卷曲貼在額前。當裁判吹響哨聲，江野突然抬頭看向觀眾席，目光精準鎖定了林未晞，嘴角勾起一個熟悉的痞笑。
    “他在找你呢，”蘇婷婷拍了一下林未晞。
    林未晞舉起手輕輕揮了揮，看到江野的眼睛明顯亮了一下，然後轉身投入比賽。
    上半場開始，實驗中學就展現了強勁實力，連續得分。江野被對方兩名隊員嚴防死守，幾次突破都失敗了。育英中學落後8分時，教練叫了暫停。
    隊員們圍成一圈，江野背對觀眾席，肩膀明顯緊繃。林未晞不自覺地站起來，想要看得更清楚些。
    “坐下吧，”蘇婷婷拉他的衣角，“你站著也幫不上忙。”
    林未晞咬了咬嘴唇，突然說：“我去一下洗手間。”
    他快步走下台階，卻不是去洗手間，而是繞到了育英中學隊的休息區附近。隊員們正在喝水擦汗，江野獨自坐在一旁，低頭翻看一本黑色筆記本，眉頭緊鎖。
    “江野，”林未晞小聲喊他。
    江野猛然抬頭，臉上的陰霾瞬間消散：“未晞？你怎麼過來了？”
    “他們的防守有漏洞，”林未晞快速提醒江野，聲音低得隻有江野能聽見。“左邊那個高個子轉身慢，你可以利用假動作突破後分球給底線的王睿；右邊那個戴護腕的防守時習慣性去看球不看人，無球跑動可以甩開他。”
    江野眨了眨眼，表情從驚訝變成驚喜：“你竟然懂籃球戰術？”
    林未晞搖了搖頭：“我不算很懂，不過我看過很多比賽錄像。”
    江野突然笑了，那種發自內心明亮的笑容：“我們大學霸果然什麼都知道。”他合上筆記本塞進林未晞手裏，“幫我保管一下這個。”
    林未晞接過筆記本，看著江野的背影喊道：“加油！”
    回到座位，林未晞好奇地翻開那本黑色筆記本。他以為會是純粹的戰術記錄，但第一頁就讓他愣住了。頁麵上方是工整的戰術圖解，下方卻用鉛筆寫著一段小字：“10月12日，雨天。未晞今天穿了那件藍色毛衣，襯得皮膚很白。他在圖書館睡著了，睫毛在臉上投下陰影，不知為何想吻他。”
    林未晞的臉紅了起來，他快速翻到下一頁，同樣是上半部分戰術，下半部分私人記錄：“10月15日，晴天。未晞笑了三次：第一次是我給他帶了草莓牛奶，第二次是物理考試全班第一，第三次是看到操場上的小狗。他笑起來左臉有個小酒窩，不明顯，但特別可愛。”
    一頁一頁翻過去，林未晞的手開始發抖。這本所謂的“戰術筆記本”，一半是精確的籃球戰術分析，另一半卻是關於他的點點滴滴。江野記錄了他喜歡的食物、小習慣、說過的話，甚至畫了無數個他的側臉速寫。
    最新的一頁寫著：“決賽前一天了，如果贏了，我想帶未晞去海邊看日出，一直想看他被晨光照亮的樣子，那個畫麵一定非常好看。”
    “哇！江野太帥了！”蘇婷婷的驚呼把林未晞拉回現實，他抬頭看向球場，江野剛剛完成一次漂亮的搶斷，快攻上籃得分，育英中學的比分正在追近。
    接下來的比賽，江野變了個人似的，突破、分球、投籃，行雲流水。每次得分後，他都會不自覺地看向林未晞，仿佛在確認對方是否看到了自己的表現。而林未晞每次都會點頭或豎起大拇指，盡管他的臉一直紅到耳根。
    上半場結束時，育英中學反超了5分。休息時間，啦啦隊上場表演，林未晞再次翻開筆記本，這次注意到最後幾頁夾著一張照片，是一個麵容溫柔的女人站在海邊微笑，眉眼間與江野有七分相似。照片背麵寫著：“媽媽，2018年夏天。”
    “你在看什麼？”蘇婷婷好奇地探頭。
    林未晞迅速合上筆記本：“沒什麼，江野的戰術筆記。”
    “哦~”蘇婷婷意味深長地笑了，“你們倆最近怪怪的，最近你突然和他走的很近，江野一放學也總是不見人影。。。”
    “我們隻是。。。”林未晞剛要解釋，餘光卻瞥見觀眾席對麵有個奇怪的女人。她戴著大墨鏡和鴨舌帽，手持專業攝像機，一直對著球場拍攝，但鏡頭似乎總是對準江野。
    “那是誰？”林未晞皺眉指著女人問蘇婷婷。
    蘇婷婷順著他的手指看去：“不知道，可能是校報記者？或者球探？”
    下半場比賽開始，林未晞的注意力回到場上。比分咬得很緊，最後兩分鍾時，實驗中學領先1分。江野持球突破，被對方兩人包夾，他果斷分球給底線的王睿，正是林未晞之前指出的戰術空檔。王睿三分命中，育英中學成功反超2分！
    最後30秒，實驗中學進攻，江野成功防守，搶下籃板，長傳給快下的隊友，再得2分。終場哨響，育英中學以4分優勢獲勝！
    全場歡呼聲中，隊員們把江野拋向空中。他笑著掙紮下來，第一時間跑向觀眾席，在眾目睽睽之下將比賽用球遞給了林未晞。
    “給你的。”江野氣喘籲籲，汗水順著下巴滴落，“多虧你的戰術建議，不然我們贏不了。”
    林未晞接過球，感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但他已經顧不上害羞：“你太棒了。”他身體向前靠近江野，隻有江野能聽見，這是獨屬於江野的稱讚。
    江野的眼睛眯起，似乎想說什麼，但被隊友的歡呼聲打斷。“晚上慶功宴！”隊長大喊著把江野拉走了。
    賽後，人群漸漸散去。林未晞抱著比賽用球和江野的筆記本，在體育館門口等待。蘇婷婷已經先一步離開回宿舍了，臨走前神秘兮兮地說：“我知道你們有秘密，放心，我不會亂說的。”
    天色漸暗，林未晞注意到那個戴墨鏡的女人還在附近，正在和一個穿黑西裝的男人交談。她遞給男人一個信封，男人打開看了看，點點頭。信封裏滑出一張照片，掉落在地上，女人警惕的環顧四周迅速撿起，但林未晞還是瞄到了照片的內容，那是江野母親的照片，和筆記本裏夾著的那張一模一樣。
    林未晞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他悄悄跟上前，和兩人保持一定距離，聽到女人說：“確認是她，地址已經查到了。”
    男人低聲回答：“林先生會滿意的，那個男孩呢？”
    “繼續觀察，暫時不要驚動。”
    他們走遠後，林未晞站在原地，手腳冰冷。林先生？他的父親？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
    “未晞！”江野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他換回了校服，頭發還濕著，臉上帶著勝利的喜悅，“等很久了嗎？”
    林未晞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沒有，剛結束？”
    “嗯，教練說了好多廢話。”江野自然地攬住他的肩膀，“餓了吧？我們去吃。。。”他注意到林未晞的表情，“怎麼了？”
    林未晞思索片刻，還是決定告訴他：“剛才有個奇怪的女人，一直在拍你。我聽到她提到你媽媽，還有“林先生“。”
    江野的表情瞬間陰沉下來：“她長什麼樣？”
    “戴墨鏡和鴨舌帽，穿灰色風衣，大概三十多歲。”
    江野的呼吸變得急促：“是她！那個之前跟蹤我媽的人！”他握緊拳頭，“你父親到底想幹什麼？”
    “我不知道，但我們必須警告你媽媽。”林未晞拿出手機，“現在就打那個電話。”
    江野按住他的手：“不行，如果電話被監聽呢？我們得親自去找她。”他看了看時間，“明天一早，翹課去。”
    他們決定先回工作室，路上江野問：“我的筆記本你看了嗎？”
    林未晞支支吾吾起來：“看。。。看了一點。”
    “是全部吧。”江野的聲音帶著笑意，他早就猜到林未晞會因為好奇心忍不住翻開筆記本。
    “嗯。”
    江野停下腳步，在路燈下鄭重的看著林未晞：“那現在你知道我有多喜歡你了。”
    林未晞抬頭，看到江野的眼睛在燈光下像琥珀一樣透明溫暖。他有很多話想說，但最終隻是說了三個字：“我也是。”
    江野輕輕擁抱了他，在耳邊低聲說：“等這一切結束，我們去看海吧。就我們兩個人。”
    回到工作室，江野翻出一些舊資料，試圖找出母親可能的下落。林未晞則再次翻開那本筆記本，這次他注意到一些戰術圖旁邊還有小字注釋：“未晞喜歡喝半糖奶茶”、“未晞思考時會咬筆帽”、“未晞的手腕很細，一隻手就能圈住”。。。。。。
    “我找到一點線索了，”江野說著，手裏拿著一本舊日曆，“我媽以前每個月第二個周日都會去城東的教堂，也許我們可以去哪裏找到她！”
    林未晞合上筆記本，走到他身邊：“明天就是第二個周日。”
    江野點點頭，表情複雜：“希望她還保持這個習慣。”
    夜深了，他們擠在那張小床上。江野因為比賽精疲力盡，很快睡著了，而林未晞卻輾轉難眠。他想起白天那個女人，想起父親可能的參與，想起信封裏的照片，這一切像一張無形的網，正向他們收緊。
    月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照進來，落在江野熟睡的臉上。林未晞輕輕**他的眉骨，想起筆記本裏那些溫柔的文字。這個在球場上光芒四射的少年，私下裏卻如此細膩地記錄著關於他的一切。
    “不管發生什麼，”林未晞輕聲承諾，“我都會站在你這邊。”
    窗外，一輪滿月高懸，城市的燈光漸次熄滅。明天等待他們的可能是答案，也可能是更大的謎團。但此刻，在這個狹小的空間裏，他們至少擁有彼此的呼吸和體溫，短暫而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