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景換上了鍾懷為他買的新衣服，簡單的白色棉麻襯衫和卡其色長褲，卻襯得他氣質愈發清冷出眾。
    兩人並肩走在去往美術館的路上，陽光正好，氣氛難得的輕鬆。
    美術館內人不少。
    展品融合了多種媒介，既有先鋒的裝置藝術，也有傳承古老技藝的精細手作。
    鍾懷顯然對這個主題很感興趣，看得格外認真，遇到特別打動他的作品，會駐足很久，低聲跟白景分享一些他的理解和看法。
    白景安靜地聽著，看著鍾懷在談論自己熱愛領域時，眼中閃爍的專注光芒，那光芒讓他整個人都生動起來，褪去了平日的沉默寡言。
    在一組以“破碎與重生”為主題的金屬雕塑前，鍾懷正低聲向白景解釋著其中一件作品運用了古老的冷鍛技藝，修複了殘缺的部分，讓斷裂處煥發出新的生命力。
    “Beta就是Beta，也就隻能在這種”匠氣”的東西上找點存在感了。”一個帶著明顯優越感和譏誚的男聲突兀地在旁邊響起，打破了兩人之間寧靜的氛圍。
    白景和鍾懷同時轉頭。說話的是一個身材高大、穿著考究定製西裝的Alpha男性。
    他姿態倨傲，身邊跟著兩個同樣氣質不俗的同伴。他挑剔的目光掃過鍾懷，又落在白景身上，眼中閃過一絲驚豔，隨即轉化為帶著掠奪意味的審視，以及看到白景與鍾懷站在一起時毫不掩飾的輕蔑。
    “趙銘？”白景認出了對方。
    趙家獨子，頂級Alpha，家族勢力不小，作風跋扈是圈內出了名的。
    趙銘嗤笑一聲，目光再次釘在鍾懷身上，充滿了毫不掩飾的鄙夷：“我說白少，就算現在暫時……落魄了點，品味也不至於降級成這樣吧？找個Beta？還是個做木匠活的？”他刻意加重了“Beta”和“木匠”的發音，侮辱意味十足。“這年頭，頂級Omega已經淪落到需要Beta來拯救了？還是說，白少口味獨特，就喜歡這種……低等貨色帶來的新鮮感？”
    他身後的同伴發出幾聲低低附和似的輕笑。
    鍾懷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他握緊了垂在身側的手，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趙銘的話像淬毒的針，精準地刺向鍾懷最敏感自卑的神經，他是beta。
    羞辱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他淹沒。
    鍾懷習慣性地選擇了隱忍，垂下眼簾，將所有的憤怒和難堪都壓進眼底深處，他不想給白景惹麻煩。
    然而，趙銘接下來的話，徹底點燃了導火索。
    他看著白景愈發冰冷的臉色，自以為幽默地繼續挑釁：“白少，玩玩可以，可別真把自己玩掉價了。一個家族快破產，又被Alpha玩膩了的Omega，再跟個Beta攪在一起，嘖嘖……傳出去，你以後還想在圈子裏立足嗎？怕是連找個像樣的Alpha接盤都難嘍！”
    掉價兩個字，狠狠捅進了白景的心窩，被當作物品交易的憤怒，在這一刻被徹底點燃。但更讓他怒火滔天的，是趙銘對鍾懷肆無忌憚的貶低和侮辱。
    就在鍾懷因“被Alpha玩膩”這種汙言穢語而渾身僵硬，幾乎要將自己的掌心掐出血來時。
    “閉嘴！”
    “住口！”
    兩個聲音幾乎同時響起。
    一個裹挾著頂級Omega瞬間爆發的威壓；後一個低沉壓抑，卻帶著前所未有的銳利和憤怒。
    鍾懷猛地抬起頭，那雙總是沉靜甚至帶著點溫吞的墨色眼眸，此刻燃燒著驚人的怒火，直直地刺向趙銘。
    鍾懷上前一步，將白景隱隱護在身後側，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帶著一種穿透喧囂的冰冷力量：
    “趙先生，評價一件藝術品需要眼光，評價一個人需要教養。很可惜，這兩樣你都沒有。我的性別和職業，不需要你來指手畫腳。至於白景的價值——”
    鍾懷頓了頓，目光掃過趙銘那張因驚愕而扭曲的臉，語氣帶著毫不掩飾的譏諷，“更輪不到一個隻會靠腺體等級和家族餘蔭來彰顯存在感的，膚淺的Alpha來評判。”
    整個展廳瞬間安靜下來。
    附近看展的人都驚訝地看了過來。
    誰也沒想到，這個看起來沉默內斂的Beta匠人，竟敢如此犀利地當麵回懟一個頂級Alpha精英。
    趙銘被這番毫不留情的搶白噎得臉色鐵青，他身為頂級Alpha的驕傲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釁，尤其對方還是一個他根本看不起的Beta。
    他周身的信息素瞬間變得狂暴而充滿壓迫感，帶著濃烈的攻擊性向鍾懷和白景壓去，試圖用生理上的等級壓製讓對方屈服：“你算什麼東西？！一個下賤的Beta也敢……”
    “趙銘！”
    白景冰冷的聲音再次響起，像淬了冰的鞭子，瞬間抽散了趙銘刻意釋放的Alpha威壓，他向前一步，與鍾懷並肩而立，清冽的信息素不再收斂驟然降臨，帶著頂級Omega特有的氣場。
    甚至帶著一絲碾壓意味地反壓回去，整個展廳的溫度仿佛都驟降了幾度。
    趙銘和他身後的同伴臉色劇變，被這股強大的Omega信息素壓得胸口發悶，竟不由自主地後退了半步。
    頂級Omega的信息素壓製？
    白景的眼神如同極地寒冰，直視著趙銘驚疑不定的眼睛，每一個字都像冰珠砸落：“我的價值，不需要向任何人證明。至於鍾懷——”他側過頭，目光落在鍾懷因憤怒而緊繃的側臉上，那冰冷的眼神在觸及鍾懷的瞬間，竟奇異地融化了一絲。
    “他比你這種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所謂精英，高貴一萬倍。再讓我聽到你嘴裏吐出半個侮辱他的字眼，我不介意讓你和你引以為傲的趙家，都嚐嚐掉價的滋味。”
    白景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趙趙銘臉色變幻，最終在周圍人越來越明顯的注視下，隻從牙縫裏擠出一句：“白景，你……你給我等著！”便帶著同樣狼狽的同伴，灰溜溜地轉身快步離開了展廳。
    人潮重新開始流動，竊竊私語聲在周圍響起。
    但白景和鍾懷所在的小片區域，卻陷入了一種奇異的安靜。
    鍾懷還保持著剛才挺直脊背的姿態，但肩膀卻微微顫抖著。
    剛才爆發式的回懟耗盡了他在人前維護尊嚴的勇氣，此刻趙銘的Alpha威壓雖已散去，但對方那些刻毒的言語，依舊像毒蛇一樣纏繞著他的心髒，帶來一陣陣尖銳的刺痛和難以言喻的自責。
    他覺得是自己給白景帶來了這場難堪的羞辱。
    白景周身的冰冷氣場緩緩收斂，他轉過身，麵對著鍾懷。
    看到對方蒼白的臉色和緊抿的唇線，還有那微微顫抖的身體，白景心頭的怒火瞬間被一種更強烈的疼惜取代。
    “鍾懷。”白景的聲音放得很輕，帶著一種安撫的意味。
    鍾懷猛地一顫，抬起頭，眼中還殘留著未散的憤怒和濃得化不開的自卑與難堪。他避開白景的目光，聲音低啞：“對不起……是我……”
    “你道什麼歉？”白景打斷他，語氣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堅定，“該道歉的是那個垃圾。”
    他上前一步，微微仰頭看著比自己略高一點的鍾懷。
    兩人距離很近，白景能清晰地看到鍾懷眼底翻湧的痛苦和掙紮。
    “聽我說，”白景的聲音很輕，卻異常清晰，每一個字都敲在鍾懷心上，“我不需要Alpha的保護，從前不需要，現在不需要，以後也不需要。”他頓了頓，目光變得無比銳利和認真，像要看進鍾懷靈魂深處，“但是，我不許任何人貶低你。任何人都不行。”
    “鍾懷，你很好。”白景的聲音放得更柔，帶著一種近乎鄭重的肯定，“比他們，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