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星塔頂層，沈硯正在熟悉那台ESPU定製光腦的強大功能。S級權限帶來的信息洪流浩瀚如星海，他如同一個精準的導航儀，在其中篩選、吸收著對自己有用的部分——主要是關於各種已記錄異常能量、古文明符號以及精神汙染案例的檔案。周正副局長的囑托言猶在耳，他知道，這些積壓的“棘手案子”，很可能就是自己接下來需要麵對的現實。
    就在他沉浸在一份關於某個偏遠星係周期性出現“集體夢魘”現象的報告中時，光腦屏幕的角落，一個極其隱蔽的提示符突然亮起，閃爍著一種代表最高緊急度與權限的深紅色光芒，同時伴隨著一聲直接作用於他意識層麵的、極其輕微的加密震動波。
    這不是常規的內部通訊請求，甚至不同於周正之前使用的最高加密信道。這條請求的源頭被層層加密和模糊處理，來源地標識在幾個衝突劇烈、帝國軍方與不明勢力反複爭奪的前線星域之間跳躍，最終定格在一個冰冷的、由數字和字母隨機生成的代號上：【鐵壁】。
    請求的權限等級高得驚人，幾乎與周正副局長持平，但風格卻截然不同，充滿了軍方的鐵血與直接。
    沈硯目光一凝。他剛剛成為顧問，知曉他這條直接加密頻道的人屈指可數。如此高規格、且風格鮮明的通訊請求，來者絕非尋常。
    他沒有猶豫，意識微動，接通了通訊。
    嗡——
    光屏主界麵被強製切換，原本流淌的數據流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幅穩定卻帶著壓抑感的實時畫麵。
    畫麵背景是一間極其簡潔、甚至可以說是冰冷的作戰指揮室。牆壁是毫無裝飾的啞光深灰色合金，上麵鑲嵌著幾麵顯示著複雜星圖與戰區態勢的光屏，數據如同瀑布般無聲滾動。室內光線偏冷，營造出一種高效而肅殺的氛圍。沒有任何多餘的物品，隻有一種純粹為戰爭服務的功能主義風格。
    而站在畫麵正中央的，是一個男人。
    他身著一套筆挺得沒有一絲褶皺的帝國高級將官軍服，深沉的墨藍色襯托出他挺拔如鬆的身姿。肩章之上，並非尋常的將星，而是鑲嵌著數枚以特殊星核晶體打造、象征著無上軍功與榮耀的徽記，其複雜的紋路與璀璨的光芒，無聲地訴說著他在屍山血海中贏得的地位。除此之外，肩章邊緣還有著代表世襲公爵爵位的古老紋章——他是帝國最年輕的戰神，亦是古老門閥萊茵哈特家族的當代家主，奧古斯都·萊茵哈特。
    他的容顏極其俊美，仿佛由最傑出的藝術家用冰雪與大理石精心雕琢而成，棱角分明，無可挑剔。但任何看到他的人，第一時間注意到的絕不會是這份俊美，而是他那身冷硬如萬年玄冰、仿佛凝聚了無盡硝煙與鐵血的氣息。他的眼神銳利如出鞘的絕世名劍，僅僅是通過屏幕的對視，都仿佛能感受到那股洞穿虛妄、冰冷無情的壓迫感。他僅僅是站在那裏，就仿佛是整個指揮室、乃至那片血腥前線星域的中心，周身散發著一種生人勿近的、純粹的戰爭機器的氣質。
    奧古斯都·萊茵哈特的目光，穿透屏幕，毫無波瀾地落在沈硯身上，那眼神像是在審視一件武器，或者說，一個可能解決問題的工具。
    他開口，聲音低沉、冰冷，沒有任何一絲多餘的起伏，也完全沒有尋常交際中的寒暄與客套，每一個字都像是冰錐砸落在鋼鐵上，精準、直接、高效：
    “沈顧問。”他用了沈硯的新頭銜，顯然是知曉其身份。“我需要幫助。”
    沒有詢問，沒有鋪墊，直接陳述需求。
    “精神攻擊。前線。S級威脅殘留。”他的話語極其簡練，卻信息量巨大，“無法根除。影響戰力。”
    八個詞，勾勒出一幅前線的嚴峻圖景：一種達到了S級評估標準的精神攻擊手段或汙染源，在前線留下了難以清除的“後遺症”，這種殘留正在持續削弱著部隊的戰鬥力。對於視戰力為生命的軍方，尤其是對於這位以鐵血著稱的戰神公爵而言，這無疑是必須盡快拔除的肉中刺。
    他甚至沒有具體描述症狀，沒有說明受影響範圍，隻是陳述了最核心的問題和其嚴重性，仿佛認定沈硯應該能理解其中的分量。這種溝通方式，充滿了軍方頂層人物特有的、基於絕對實力和效率的自信（或者說傲慢）。
    沈硯迎著那雙冰冷銳利的眼眸，臉上沒有任何被冒犯或不悅的神色。他同樣習慣於高效的交流。奧古斯都·萊茵哈特，這位帝國軍方的實權巨頭以這種方式找上門，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周正提到的“積壓案子”，顯然也包括了軍方無法獨立解決的難題。
    “萊茵哈特公爵。”沈硯平靜地回應，同樣省略了無用的敬語，“具體症狀，受影響範圍，能量殘留讀數。我需要數據。”
    他沒有問“是什麼精神攻擊”，因為那可能涉及軍方機密，而是直接索要可量化的、能反映問題本質的信息。這也是在告訴對方，解決問題，需要基於事實，而非空泛的描述。
    奧古斯都冰封般的眼眸中，似乎極快地掠過一絲幾不可察的微光，仿佛對沈硯這種直接切入技術核心的反應略感意外，但更多的是確認。他沒有廢話，直接側身，示意了一下旁邊的一麵副屏。
    副屏上立刻開始傳輸一係列高度加密的、關於能量頻譜、生物神經波動異常圖譜以及受影響士兵行為分析的數據摘要。雖然經過處理隱去了最關鍵的部分，但其顯示的汙染強度、頑固性以及對精神域的侵蝕程度，確實達到了令人心驚的S級標準，甚至比輝耀星港那次更加凝練、更具攻擊性。
    “數據有限。涉及機密。”奧古斯都言簡意賅地解釋了一句，隨即目光再次鎖定沈硯，“能否解決？”
    問題，如同他本人一樣，直接而尖銳地拋了過來。
    沈硯快速瀏覽著那些令人觸目驚心的數據流，腦海中飛速運轉，對比著之前查閱的檔案和自身的認知。這確實是一個極其棘手的難題，其複雜和危險程度遠超輝耀星港。
    片刻後，他抬起眼，看向屏幕中那位如同戰爭化身般的公爵，給出了一個同樣不帶冗餘的答複：
    “需要更詳細的現場能量環境數據，最好有實物樣本。理論上，有處理的可能性。但風險很高，成功率無法保證。”
    他沒有打包票，這是對雙方負責。
    奧古斯都·萊茵哈特盯著沈硯，那冰冷的目光仿佛要將他從靈魂層麵徹底凍結、解析。指揮室內一片死寂，隻有數據流無聲滾動的微光映照著他毫無表情的俊美側臉。
    幾秒後，他再次開口，聲音依舊冰冷，卻帶著一種做出了決斷的斬釘截鐵：
    “可以。樣本和數據，會盡快加密送達。需要什麼協助，直接通過這個頻道提出。”
    “成交。”沈硯平靜回應。
    通訊被幹脆利落地切斷，屏幕恢複了原來的界麵，仿佛剛才與帝國戰神的直接對話隻是一場幻覺。
    但沈硯知道，這不是幻覺。他剛剛與帝國最頂尖的武力巨頭之一，完成了一次基於純粹需求和能力的對話。而對方拋過來的，是一個散發著濃鬱血腥與不祥氣息的、燙手山芋般的S級難題。
    軍方的大門，以這樣一種冰冷而直接的方式，向他敞開了縫隙。而門後，是硝煙、鐵血，以及足以侵蝕靈魂的未知危險。
    沈硯的目光落在光屏上殘留的數據摘要影像上，眼神深邃。
    “S級精神汙染殘留……萊茵哈特……”他低聲自語，“第二卷的開局，還真是……毫不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