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五章暗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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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究竟是怎麼發覺的?我做賊心虛地低下頭,慌裏慌張地道:“殿下誤會,臣妾豈敢冒犯?”
“哦——”他拉長了嗓音應了聲,拖著沉重地腳步又回到榻邊,伸手攬我腰肢,抓緊了貼著。我猝不及防被拉起,凍僵的雙腿不聽使喚,直愣愣地朝他栽去。
他一身筋骨,背闊胸寬,我這一撞吃了虧,本就生得不太**的鼻子仿佛被撞歪了,疼得我經不住發出痛呼,捂著臉狠狠推了一把太子。
太子身形晃動些許,卻沒被我推開,反而湊得更近了些,他頭低得好似要折斷脖頸,“秋妧,誰教你與我這樣講話的?”
這話我聽不懂,皺著眉道:“沒人教。臣妾是回話回得不合殿下心意嗎?”
他驀得陰了臉,“不合心意你待如何?”
“那臣妾就是有罪,請殿下治罪。”
“荀柔榮!”他厲聲在我耳邊喊道:“你有本事就一直這樣規矩地講話,孤倒要看看你能裝多久!”
我尊著禮節開口,他反而給臉不要臉!
我放下揉著鼻骨的手,用力地抗拒著他禁錮我的那隻手,勃然大怒道:“臣妾聽不懂,煩請殿下明示,臣妾恪守君臣之道,何來裝腔!”
我喊得聲嘶力竭,卻百念俱灰地發覺,太子是笑著的,且笑逐顏開,眉飛色舞起來,深感毛骨悚然,連動都不敢動了。天爺啊,他莫不是得了失心瘋?
“這便對了。”他意味深長地拉住我的手,親昵地點了點我的鼻頭,“秋妧,你私底下從不與孤尊禮守節,剛剛那樣,不像你。”
我一臉愕然地看著太子,他那張因吹了寒風雙頰彤紅的麵龐隱隱帶笑,難以置信地問道:“殿下是不是瘋了?”
他竟在追憶著我往日歇斯底裏地模樣?
他攬我腰身的手勁兒又緊了幾分,好似要將我整個人揉進他骨血裏,“我怕你與我生疏了。秋妧,哪怕你心裏有氣,也不該與我……”
那張沒血色的薄唇一張一合,話斷無聲,太子低頭湊近我的唇,用他的磨蹭我的。
我偏頭躲開。
“臣妾沒氣。”我平視著他的蛟繡裏衣,墨色鋪滿雙目,“雷霆雨露,俱是天恩。何況臣妾是戴罪之身,豈敢與殿下置氣?”
屋裏靜了半響,才聞太子喃喃:“說得好。”
他鬆開我的腰身,使我再次跌坐回塌上。接著焦躁地在空蕩的內室中來回踱步,幾次朝我邁步,好似要衝上來朝我發火,但不知為何終究沒再朝我作甚。
他不停步,我坐在冷如冰窖的榻邊忐忑不安,看他一時轉動著拇指上的翡翠扳指,一時解下掛在衣襟扣上的白玉珠子撚動,儼然一副消解怒火地模樣,禁不住懊惱起來。
我的身家性命可還牽係他一言呢,幹嘛非得呈那口舌之快!也不知他一路風塵仆仆,匆匆趕來是來作甚,若是為了旁的,拌嘴幾句倒也不是大事;若是為了我,可就不好收場了……
正胡思亂想著,外室就傳來叩門聲,一道高大影子順光打在絲綿紙上,隨著猛烈的北風來回搖曳,“啟稟殿下,奴才從唐侍衛長手中討來了行宮布防圖,呈送殿下。”
太子聞聲停步,先是望了我一眼,平淡道:“夜深了,明日再看。”
門外之人囁嚅了下,“是。”
內室的門不合時宜地亂晃,順縫吹進的風好似鑽進了骨頭,饒是太子體格再好,此時隻著裏衣裏褲,也縮了縮身子,別扭地問道:“你屋裏的宮人都跑去哪兒了?連個加炭添水的都不見?”
他舍得開口,我麻溜地就坡下驢,邊起身合上內室的門,邊答道:“今兒是除夕,臣妾看侍奉的人心煩,都趕他們回家去了。”
見我獻殷勤,太子將手中珠串甩得嘩嘩作響,站在暗處一座蓮花金身童子香架前問道:“那誰與你守歲?”
“念萍。”我脫口而出,“她是臣妾的陪嫁,每年她都隨臣妾在一處。”
我說著就朝門望了一眼,念萍說了糊塗話,不知現在人在何處?太子也沒下令罰她,也許在回來的路上了。
罷了,大丈夫能屈能伸,哪怕是為了保住姑姑,我也得耐著性子安撫安撫太子,畢竟說一輩子待在這兒是氣話,討合離書最好,回宮做太子妃也罷,總而言之,我不想在這兒熬了。
太子執起香架上的火折子,吹亮了,夾起香丸放在鎏金童子所捧的香盤上,隔爐燃香,室內浸染幽香,好似安撫了他,自入屋以來緊皺的眉頭緩緩鬆開,變幻成往日我所熟稔的冷淡。
喜怒嗔癡向來不會在他的麵目上留存太久,威儀肅穆才是常有神色。
他長長吐出一口濁氣,扔下火折子,“除了那老婦,再無旁人?”
我手中忙著擺弄地台前的軟墊,妄圖拍平褶皺的綢子,使其瞧起來能平整些,至少能讓太子落座喝口熱茶,聞他問話,嘴裏敷衍道:“還有個小妮子,她孩子心性,叫她守歲必然是坐不住的,臣妾放她去玩了。”
巧巧啊巧巧,你今夜最好別回屋了,要不你主子我也瞞不住你偷跑貪玩的罪了。
心裏記掛,麵上不顯,我從竹籃子裏挑了塊頭尚能入眼的白炭夾入地台,先燃起火驅寒,又行至到角落的矮櫃上尋起了瓷杯與團茶,再將茶具搬到長幾上,輕車熟路地取了茶錘敲了碎茶,放入茶攆搗著。
太子聞見響動,腳步漸近,在我對麵跪坐下來,隔著鐵網放上銅壺,歪著頭想了想,又問:“除了你那雞崽侍女外,再無旁人相伴?”
我在錘茶的間隙抬眸瞧了一眼太子,聽他這嘴,一口一個老婦和雞崽,真不中聽,“她二人足夠了。”
茶盤裏的葉片在我來回搗碾中漸漸成末,蘊含的茶香沁人心脾,與花木香交織貫通,令過於樸素的偏殿霎時高雅了不少。
太子也看著茶盤,“你受委屈了。”
“臣妾沒什麼委屈的。”我轉著有些發酸的手腕,手中慢了些,“臣妾太久沒點茶了,有些手生了。”
他傾身扣住我的手腕,“不許顧左右而言他,唐煦沒將你當回事,殿裏侍奉的也到處躲懶,你是太子妃,他們這樣都該死。”
怎麼又轉到了唐煦身上……他來行宮難道是為了此人?
這下我有些拿不準如何應付太子了,小心翼翼地道:“臣妾在行宮算小輩,上頭有兩位皇太妃做主,眾人也是聽吩咐做事。”
太子哼了聲,“兩個半截身子都入土的人,怎麼能指使得動兵部侍郎的愛子?”
我將目光落到散著熱氣的銅壺,裝似不經地問道:“天高路遠,唐侍郎又何故插手行宮,為難臣妾?”
太子張口,話到臨頭卻咽了下去,換了個說辭,“你隻說唐煦可否怠慢了你,他若以下犯上,孤給你做主。”
行宮見天兒的戒備,我殿前有無人護衛好似也並無多大所謂,唐煦又能如何犯我?我朝太子搖頭道:“殿下多慮,臣妾好好的。”
太子想將我當刀子使,沒那麼容易,不搞清太子因何治罪唐煦前,他別想在我這兒討到想聽的。
抓著我手腕的那隻手失望地挪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