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趙婆婆過來的時候，花娘和水箬心在灶房做飯，趙岩和陳無憂坐在堂屋門口編草帽，薑杳在院子裏看趙木抓的兔子。
    趙婆婆看著六人，眼眶熱熱的，風裹著山林中的草木味道撲麵而來，恍惚間，她好像看到了幾十年前。
    趙婆婆其實年紀並不大，今年不過四十五歲，隻是這片山林並沒有給她太多的厚待，甚至可以說，沒有幾分常人能擁有的小幸運。
    少時，趙婆婆有自己的名字，不過更多的，是被人喚阿姊。後來沒有人喚阿姊了，最應該喚她阿姊的人永遠的睡在了山林裏。
    她沒來得及釋懷，又成了妻子，母親。時間或許能帶走許多痛，可時間也能帶來許多痛，至少在趙婆婆這裏是。
    她的醫書被埋進樹下的土，雨天泥濘的土壤沒有揚起沙塵，它們在雨聲中靜默的埋葬了一個少女的希望。沒過多久，泥土裏多了一個人，土地上多了一塊碑，那是趙婆婆的丈夫。
    那天的趙婆婆沒有哭，她的淚已經幹涸，她隻是緊緊的抱著懷裏的趙木和趙岩，聽著兩個孩子的哭聲，無聲的忍受心中的痛。
    時間終於還是帶來了好消息，她懷孕了，兩個月了，是她丈夫留給她的又一件“遺物”。趙木和趙岩兩兄弟很開心，兩個半大的孩子開始盡力做更多的事情，砍柴，上山找菌子，找野菜，他們希望能保護母親和妹妹。
    又是一年除夕，趙婆婆失去了她的女兒，那個總喜歡穿紅色衣裙的活潑女孩…此後許久，趙婆婆都沒能再看到像這樣的一幕。
    “娘，來了咋不進來？”趙木和趙岩起身迎，趙婆婆回神，不動聲色的擦擦眼角的淚，“就是想看看你們。”
    趙岩有些無奈，“那也不能站在外麵看著啊。”趙木沒有說話，隻是一邊扶著趙婆婆一邊握住了趙婆婆冰冷的手。
    趙婆婆笑著點點頭，中午的飯是大家一起吃的，所有人都默契的沒有提起慶典。趙婆婆的目光幾次落在薑杳和水箬心身上，隻是到底什麼都沒有說。
    下午，趙婆婆和花娘在房間裏縫衣服，“婆婆，您是不是想把薑家姐妹留下？”
    趙婆婆收針的手頓住，“是又如何。”
    “我不同意。”花娘一邊縫袖子一邊說著，“她們不是咱們村子裏的人，沒有留在這裏的道理。”
    “小岩和小木對她們的感情你看不出來？他們都二十歲了，早該娶妻**了，你不同意，是想讓你兩個弟弟坐孤家寡人不成？！”趙婆婆抬頭看向花娘。
    花娘縫完最後一針，“為什麼不能讓他們一起下山？就非要把人留下不成？”
    “宛村沒有人想下山！”
    花娘看向趙婆婆，“婆婆，您當初沒想過？”
    趙婆婆愣住，低下頭看著手裏的碎花布，那布是暗紅色的新布，是她特意拜托於家那個下山的時候買的，她想給薑家兩姐妹做身新衣服。
    她當初當然想過下山…可是…誰都逃不掉。
    “這衣裳是做給她們兩個的吧，您也真心的疼著她們不是嗎？您就忍心看著她們被困在這裏嗎？”花娘看著趙婆婆，“我們都知道，這宛村是會吃人的啊…”
    趙婆婆閉上眼睛，脊背佝僂著，歎了口氣…
    薑杳並不知道花娘和趙婆婆的談話，她又偷溜出去探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