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心魔的聲音，淩霄瞳孔驟縮，他猛然想起南海老龍王在水晶宮裏的叮囑：
    “心魔這東西，最擅長躲在陰溝裏磨爪子。它不跟你明著打，專挑你骨頭縫裏的疼處啃，等你疼得彎腰時，嗷嗚一口就叼走你的魂兒。”
    話音猶在耳畔，斷裂的骨鏈中央已騰起更高的黑霧。
    傳令使殘破的魂魄突然停止啜泣，皮膚下浮現出蛛網般的紫紋，與那團黑霧融為一體。
    “嗬嗬……”詭異的笑聲從兩張重疊的嘴唇裏擠出，原本佝僂的身軀驟然拔高三丈，玄色長袍上繡滿的血色符文亮起，竟是魔宮早已銷聲匿跡的大長老！
    心魔和傳令使合體成了魔域大長老！
    淩霄隻覺心口猛地一窒。
    這些年征戰攢下的殺戾之氣，此刻竟如熱油遇火般在經脈裏炸開；而扶搖被擒時那雙含淚的眼，更是化作無數根細針，紮得他靈力逆行。
    “糟了！”他剛想掐訣鎮壓翻湧的氣血，大長老已揮出一道黑霧。
    那黑霧不攻他肉身，直撲靈台。
    淩霄眼前瞬間閃過屍山血海：被他斬落的狂魔頭顱在腳下獰笑，被他誤傷的陰靈城魂魄在火裏哭嚎，還有扶搖在傳送陣前踮腳揮手的模樣，突然變成困仙陣裏染血的裙擺……
    “你殺了那麼多，救得過來嗎？”心魔的聲音像毒蛇鑽進耳朵，“她在等你啊，可你連自己都管不住……”
    “閉嘴！”淩霄喚出混沌劍陣，劍陣中的“屠魔”劍向前劈去，卻劈碎了自己的影子。
    他眼睜睜看著掌心騰起黑氣，原本瑩白的手掌竟透出暗金色的修羅紋路。
    再戰之時，長劍愈發沉重！
    每次刺向大長老，就像刺向那些被他辜負的魂魄；每抵擋一次攻擊，都覺得是天道在懲罰他的罪孽。
    “反了吧……”心魔在他識海裏狂笑，“天道要是真公，怎會讓扶搖落入魔域？天道要是真公，你和扶搖相愛為何三世無緣？”
    當最後一絲清明被黑氣吞噬時，淩霄仰頭發出一聲震碎沙塵暴的長嘯，暗金紋路爬滿他的眼角，曾經澄澈的瞳孔翻湧著毀滅的**。
    隕仙沙漠上空的血色雷雲驟然炸開，淩霄反手劈出的劍光撕裂蒼穹，暗金色的戰甲在雷光中流淌著妖異的光澤。
    這一劍，不是為了屠魔，而是要跟著心魔走出這“天道”劃定的牢籠規則。
    他掌心與大長老相握之處，黑霧如活物般鑽進血脈，順著筋骨蔓延至周身百骸。
    曾經瑩白如玉的仙骨發出噼啪脆響，仿佛有無數冤魂在骨骼深處磨牙吮血。
    “痛快！”大長老的聲音裹著黑霧灌入淩霄耳中，帶著心魔與傳令使雙重意誌的震顫，“這才是修羅魔君該有的模樣！我們就此一別，後會有期。”
    淩霄低頭望著掌心交織的黑與紅，“屠魔”劍上的符文正在剝落，那些刻著“正義”“守護”的古老篆字化作飛灰，露出劍刃深處暗紫色的魔紋。
    他忽然想起初遇扶搖時，她踮腳將一朵星辰花別在他發間，笑說這劍意太凶，該綴些溫柔的顏色。
    “溫柔？”淩霄喉間溢出低笑，暗金色的瞳孔裏翻湧著嘲弄，“三界從未給過我溫柔。”
    話音未落，幾道仙光從雲層墜落，竟是仙界的眾仙察覺到困仙陣的靈力波動，趕來救援。
    為首的南極仙翁手持浮塵，白須在罡風中獵獵作響：“淩霄仙君，您本是天界帝君轉世，現在迷途知返尚不晚矣！”
    淩霄揮劍斬斷襲來的仙繩，劍氣掃過之處，七位仙將瞬間化作齏粉。
    暗金色的修羅紋在他眼角跳動，混著扶搖染血裙擺的幻象，凝成更烈的殺意：“帝君轉世？帝君能換扶搖歸來嗎？”
    屠魔劍此刻已更名“逆道”，劍身在殺戮中泛起嗜血的紅光。
    淩霄踩著碎落的仙骨走向南極仙翁，每一步都讓隕仙沙漠裂開深不見底的溝壑，那些被鎮壓在地下的上古怨魂順著裂縫爬出，圍著他發出狂熱的嘶吼。
    “你可知此舉會遭天罰？”南極仙翁的浮塵突然化作萬道金光，“當年你在忘川河畔立誓守護千界，難道都忘了？”
    “忘川？”淩霄猛地攥緊劍柄，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忘川水倒映出的畫麵突然撞進識海：他曾為救冥界，將三千怨魂打入輪回熔爐，那些扭曲的麵容此刻都化作扶搖含淚的眼。
    逆道劍刺穿仙翁胸膛的刹那，淩霄聽見自己識海裏響起玻璃碎裂的聲音，最後一道屬於仙君的記憶碎片，是扶搖在桃花樹下遞給他的那杯清茶，此刻正混著血沫從嘴角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