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且看這聖物。”範無救打斷了淩霄的思緒，粗糲的手掌向上一托，掌心黑芒炸裂如墨蓮，半空驟然凝出一套玄鐵鎧甲。
    甲片上流動著暗金色咒文，肩甲處雕刻的惡鬼頭顱吞吐著幽藍鬼火，正是曾在枉死城斷碑下護過萬千陰魂的黑靈鎧甲。
    與此同時，謝必安雙掌推出雪色靈潮，靈力如白練交織成蟒，纏繞出一條周身布滿星辰符文的白靈氣脈，氣脈遊弋間竟在廳頂投映出完整的北鬥星圖。
    兩件聖物離手的刹那，將軍府穹頂的幽冥石突然滲出金紅色光紋，地磚上的鎮魂符陣轟然亮起。
    黑靈鎧甲的甲葉自動開合，發出龍吟般的顫鳴；白靈氣脈則如活物般盤繞而上，尖端輕輕點在淩霄眉心。
    “這鎧甲原是公子以自身魂火淬煉，內甲藏著九轉還魂陣；氣脈則是采擷三十三重天的星髓所化。”謝必安話音未落，聖物已化作黑白流光鑽入淩霄心口。
    他頓時感到丹田處炸開兩股力量：黑甲的厚重如冥山壓魂，白脈的清冽似天河灌頂。
    當聖物靈力浸透經脈，淩霄的識海突然裂開一道縫隙：
    血色殘陽下，冥界古戰場如被巨斧劈開的屍山，插著“無常將軍”戰旗的土丘下，範無救的鎖魂鐵鏈纏在半截斷矛上，渾身甲胄碎成齏粉，外露的鬼爪指骨盡斷；謝必安則仰躺在旗影裏，白袍被撕裂成血布，心口的氣海處裂開蛛網般的黑紋，顯然是被魔族的蝕魂咒重創。
    “噗——”淩霄猛地嘔出一口靈血，視線裏浮現出陰靈戰士的殘軀：有的被魔焰燒成焦炭卻仍保持格擋姿勢，有的魂魄離體時還攥著敵人的腸子。
    戰場邊緣，魔族先鋒軍的顱骨堆成小山，眼窩裏尚在燃燒的綠火映著遍地斷刃。
    這是黑白無常將軍帶領的陰靈大軍，用十萬魂飛魄散的代價，在忘川渡口築起的血肉防線。
    他下意識探手去碰謝必安的心脈，指尖剛觸到那片冰冷的白袍，記憶中的自己已喚出白靈氣脈。
    星髓凝成的光芒盤繞在謝必安心口，每一寸氣脈遊走都炸起金紅色火花，將蝕魂咒的黑氣寸寸灼燒。
    而黑靈鎧甲則在他掌心裂為兩半，內甲的玄鐵自動延展，如活物般裹住範無救的殘軀，甲片縫隙滲出的金液填補著他碎裂的骨節。
    “當時公子為救我倆，耗去了三千年的修行。”謝必安的聲音從記憶深處傳來，“您將外甲留給了陰靈城護城……”
    記憶拚圖驟然閃過陰陽洞的畫麵：那具倚著石筍的高大骸骨，骸骨的透明戰甲正是此前融入淩霄體內的內甲！
    他猛地醒悟：前世自己封印魔域後，外甲被陰靈城供奉為聖物，內甲卻隨骸骨留在陰陽洞，直到今日才與範無救歸還的內甲合一。
    “嗡——”識海深處爆發出雷霆巨響，內外甲在丹田處熔成玄黑戰鎧，白靈氣脈如銀蛇纏繞其上，甲胄表麵浮現出完整的陰陽魚圖案。
    原本盤踞在他肺腑間的蝕魂霧如遇天敵，黑色毒霧被戰鎧散發出的星髓光芒寸寸蒸發，經脈中阻塞的靈力如開閘洪水般奔騰，竟比從前強盛了一倍有餘。
    他抬手按在石案上，指尖落下處立即凝結出冰晶狀的靈力結晶。
    淩霄體內的黑靈戰鎧與白靈氣脈剛完成融合，將軍府正廳的鎮魂地磚突然迸裂，墨色泉水從裂縫中噴湧而出，此刻竟衝破陰界禁製倒灌而入。
    謝必安驚得白袍翻飛，指尖按在泉眼處卻被燙得縮回：“不好！忘川水脈逆流，定是聖物歸位驚動了幽冥深處的······”
    話音未落，戰鎧上的陰陽魚圖案驟然爆亮，淩霄眉心浮現出相同的符文。
    他不受控製地飄離地麵，雙掌自動結印，黑甲滲出的魂力與白脈湧出的星髓在掌心凝成漩渦。
    範無救腰間的鎖魂鐵鏈突然繃直如弓，鐵鏈末端的骷髏頭吊墜竟對著淩霄叩首，鐵鏈上的符文逐個亮起，組成一行古老鬼文：“歸位者現，九幽門啟”。
    “公子快看！”謝必安指向裂開的地磚，泉水中浮現出無數白骨殘片，拚組成一支三寸長的骨笛。
    笛身刻著前世淩霄的戰紋，笛孔卻滲出暗紅色液體。
    被封印在忘川底部的泣血魔笛，萬年前正是此笛吹響，引來了屠殺陰靈大軍的魔族先鋒。
    魔笛突然自行奏響，尖銳的樂聲穿透將軍府，陰靈城的鬼火瞬間全部熄滅。
    淩霄識海中閃過更清晰的記憶：前世他在古戰場擊碎魔笛時，笛中封印的魔將殘魂並未消散，而是潛入了陰陽洞的骸骨體內。
    此刻戰鎧歸位，殘魂竟借著聖物共鳴破印而出，化作黑煙卷向淩霄！
    “小心！”範無救怒吼著甩出鐵鏈，鐵鏈卻在黑煙中寸寸融化。
    謝必安祭出銀線符紙拋向魔影，符紙接觸黑煙的刹那竟全部碳化。
    危急關頭，淩霄體內的戰鎧突然自發運轉，陰陽魚符文射出兩道光柱，黑甲的魂力化作巨掌攥住魔笛，白脈的星髓凝成鎖鏈捆住黑煙，魔將殘魂在光柱中發出淒厲慘叫，竟被生生煉化成戰鎧上的一枚護心鏡。
    魔影消散的瞬間，忘川泉水突然清澈如鏡，水麵映出陽間的景象。
    淩霄瞳孔驟縮。
    畫麵裏，一個魂魄正被鎖在一口青銅棺中，棺身刻著與魔笛相同的戰紋，周圍站著數個身披黑袍的身影，他們手中捧著的玉玨，竟與前世他封印副將魂魄的器物一模一樣！
    “是幽冥殿的奪魂使！”謝必安認出黑袍上的彼岸花刺繡，“他們專偷滯留陰界的陽魂煉製成器！公子您看那玉玨······”
    水麵光影突變，副將的魂魄在棺中痛苦掙紮，戰鎧上的護心鏡突然發燙，鏡中浮現出前世遺言：“若戰魂歸位，以血為引開幽冥門，玉玨自會指引魂魄歸途。”
    淩霄立刻咬破舌尖，將精血滴在護心鏡上，戰鎧頓時爆發出衝天光柱，將軍府的穹頂被硬生生撕開個黑洞，黑洞深處傳來萬鬼哀嚎。
    “公子不可！”範無救想阻攔卻被光柱震飛，“開幽冥門需以千年修為為祭，您剛取回聖物，會被門內的噬靈風撕碎的！”
    但淩霄望著水中副將逐漸透明的魂魄，毫不猶豫地踏入黑洞。
    謝必安與範無救對視一眼，同時祭出本命法寶：謝必安的哭喪棒化作金橋橫跨黑洞，範無救的鎖魂鐵鏈織成護罩裹住三人。
    踏入九幽門的刹那，淩霄感覺五髒六腑都被無形的力量擠壓，戰鎧上的陰陽魚符文瘋狂旋轉，將撲麵而來的噬靈風分解成黑白兩股氣流。
    他循著玉玨的微光在鬼霧中穿行，忽然聽見謝必安驚呼：“公子看腳下！”
    隻見雲霧散去處，竟是前世古戰場的屍山，每具屍體的眉心都嵌著一枚玉玨，正隨著淩霄胸前的玉佩共鳴。
    此時，幽冥殿的奪魂使似乎察覺到異動，青銅棺突然爆發出黑氣，將副將的魂魄卷入更深的鬼霧中。
    淩霄怒吼一聲，戰鎧上的護心鏡射出光束擊穿霧障，鏡中浮現出最後一行前世記憶：“以白靈氣脈為引，黑靈戰鎧為橋，可渡亡魂過奈何。”
    如今聖物歸位喚醒前世記憶，反而讓他更清晰地記起：前世在古戰場救下黑白無常後，他正是用類似的靈力，將瀕死的副將魂魄封入了玉玨。
    “陽間魂魄到陰靈城，會在哪裏？魂魄若在陰界滯留過久……”淩霄隨著記憶的清晰，便想到了軒轅瀟瀟的魂魄，掩不住眼底的急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