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得大營時，夕陽恰好沉至穀口，漫天雲霞如戰神血染的披風。
    淩霄望著天邊翻湧的火燒雲，忽覺胸懷激蕩，竟生出“會當淩絕頂”的豪情。
    他牽著扶搖的手登上營後那座名為“望嶽”的山崗，隻見夕陽正墜在對麵峰頂，將整座山峰鍍成赤金，宛如上古神話中仙人的冠冕。
    “魚兒，快看！”扶搖指著那片金光，發間的琥珀墜子隨著動作輕晃。
    淩霄望著她眼中倒映的璀璨，忽覺一股熱流自丹田騰起，如岩漿般順著經脈直衝天靈。
    他下意識揮出一掌，掌風所及之處，八尺高的巨石竟如酥餅般轟然碎裂，碎石飛濺間驚起一群歸鳥。
    “呀！”扶搖驚得後退半步，指尖攥緊他的衣袖，“你何時練得這般厲害？莫不是偷偷藏了仙法？”
    淩霄望著自己掌心淡金色的紋路，那是方才發力時突然浮現的印記，此刻正如心跳般微微震顫。
    他拾起一塊碎石，碎石竟在他指尖化作齏粉：“我本是武修，向來以剛猛之力見長，可這掌風……”
    他皺眉回憶方才的感覺，“竟似有一股柔勁透石而入，倒像是傳說中的”隔山打牛”。”
    淩霄摩挲著腰間佩劍，思緒卻纏繞在武修境界的雲霧之中。
    江湖傳言不假，他確實已達武王大圓滿期，這能觸及此境者不過寥寥數人，每一個名字都如驚雷般震懾武林。
    武修之路宛如攀登千仞絕壁，自最底層的武徒到至高無上的武仙，十個等級如同十重生死關。
    武修等級由低到高分別為武徒、武士、武師、武將、武宗、武王、武皇、武帝、武聖、武仙。
    每個等級又細分入門、築基、圓滿、渡劫、大圓滿五期，越往上，台階便愈發陡峭難行。
    放眼天下軍營，主將們大多困在武將圓滿期苦苦掙紮，少數天資卓絕者能叩開武宗大門，像戰神蘭帝赬這樣的傳奇人物，也不過是武宗築基期。
    然而，當境界攀升至武王，世間便隻剩下鳳毛麟角。達到此境者，已能隨心所欲隱匿或釋放氣息，如同融入天地的幽靈，讓下階武修難辨深淺。
    淩霄的晉升之路堪稱奇跡，那場幾乎要了他性命的毒劫，竟成了破繭的契機。
    毒素在經脈中肆虐時，他意外踏入武王渡劫期，曆經七七四十九日的生死煎熬，終於破繭成蝶，邁入大圓滿境界。
    這等機緣，縱觀武林百年也難覓一二。
    而武皇境界更是遙不可及。當今一百零八宗派，已知踏入武皇入門期的強者，不過三人，且個個都是隱世不出的太上掌門。
    至於武帝、武聖、武仙，這些名字早已被歲月鍍上神秘色彩。
    上古軒轅大帝以武帝之姿開疆拓土，而更高的境界，或如縹緲雲霧，隻存在於古老傳說之中；或如天際星辰，引得無數武者窮極一生追逐。
    “一重級別一重山，渡劫是過不去的結。”江湖中這句諺語，道盡了武修之路的殘酷。
    每跨越一個等級，實力便如天塹般懸殊。武宗對陣武將，就像巍峨高山碾壓螻蟻，勝負毫無懸念。
    渡劫期更是如同攔路虎，不知困住了多少天才武者的腳步，有人窮其一生也難以逾越。
    淩霄眉頭微蹙，想起方才在山坡上那詭異的一掌。
    作為純粹的武修，他本該以剛猛之力稱雄，可那暗含柔勁的暗勁，分明是傳說中修仙者才修煉的氣勁。修仙之說在凡間流傳千年，卻無人見過仙人真容。
    傳說中，修成大道者皆需前往上仙城，但那座仙城究竟在雲端何處，抑或隻是虛幻泡影，無人知曉。
    他下意識摸向懷中的《混沌諸神》殘本，泛黃的紙頁似乎還帶著軒轅世家的墨香。
    雖然關於修行的記載殘缺不全，但他記得其中幾頁，或許藏著解開這謎團的關鍵。
    扶搖忽然伸手握住他的手腕，將自己掌心的靈光輕輕按在那道金紋上。
    奇跡般地，金紋竟如活物般遊動起來，與她指尖的微光纏繞交織，在暮色中劃出一道瑰麗的弧光。
    遠處應龍營的號角聲隱約傳來，與山風卷著的碎石聲交織，竟似千軍萬馬在耳邊奔騰。
    “或許你可以看看《混沌諸神》……”，扶搖望著**的光影，想起《混沌諸神》裏的記載，“這是你體內巫厄之毒與靈力共鳴的緣故？就像老槐樹說的，萬物皆有靈，而你我的靈……”她忽然住口，耳尖泛起紅暈。
    淩霄低頭看她，發現她睫毛上沾著一粒碎石，便伸手輕輕拂去。
    夕陽的金光落在他肩頭，將他的影子投在山石上，竟似生出了一對金色的羽翼。
    淩霄忽然輕笑出聲，攬住她的腰望向遠方，“管它是武修還是靈能……”淩霄的聲音混著山風，卻比金石更堅定，“隻要能護你周全，便是再好不過。”
    說罷，他指尖輕撫過她後腰的花形胎記，那裏此刻正微微發燙，與他掌心的金紋遙相呼應。
    山風驟起時，兩人身後的巨石堆裏忽然鑽出一株幼苗，葉片呈罕見的五瓣星形，正是《百花經》中記載的“通靈草”。
    它在暮色中輕輕搖曳，仿佛在為這對戀人，輕輕哼唱起創世之初的古老歌謠。
    回到軍帳中，淩霄迫不及待的掏出《混沌諸神》，指尖輕撚泛黃的書頁，燭火在殘本上投下搖曳的光影。
    當“仙修”二字躍入眼簾時，他瞳孔微縮，古籍中記載的練氣之道，竟與他方才掌間的暗勁不謀而合。
    扶搖靜靜的坐在帳外，麵朝被暮色染金的峰頂，身影被晚霞拉得修長。
    她雙掌輕合，指尖掠過身畔的野花。
    幾株粉色的夕顏忽然輕輕顫動，花瓣如蝴蝶振翅般舒展，朝著她的方向傾斜。
    這些一年生的靈物雖未修出花靈，卻能感知她掌心的靈力波動，以花枝搖曳的弧度回應她的心意。
    扶搖唇角揚起微不可察的笑意，意念輕轉間，花莖竟緩緩扭曲成星芒狀，在漸暗的天光中泛著柔和的熒光。
    “果然……”她望著自己掌心流轉的微光，金頂山的靈氣如潺潺溪流般彙入經脈，在丹田處凝聚成一枚溫潤的光點。
    這種與天地靈氣共鳴的感覺，比在廬山時更清晰幾分。
    她閉眸屏息，任由山風卷著靈氣湧入體內，那些細碎的光點順著經絡遊走，最終在後腰的花形胎記處彙聚，化作一片暖融融的光暈。
    帳內，淩霄的目光被古籍中“仙修十重天”的記載牢牢吸引。
    浮生、聚氣、凝神、築基、結丹、元嬰、分神、合道、渡劫、直至大乘期，每重境界都對應著與天地溝通的不同層次。
    他的手指停在“氣勁與意勁”的段落上，字跡雖因蟲蛀殘缺，卻仍可辨：“氣勁者，禦空而行，移山填海；意勁者，控靈馭物，一念花開……”
    聯想到扶搖與草木溝通的能力，他忽然意識到，她正是古籍中所說的“意勁修者”，以靈力為媒介，與世間生靈心意相通。
    “魚兒，看什麼這般入神？”扶搖的聲音忽然從帳外傳來，帶著幾分空靈的意味。
    淩霄抬頭，隻見她站在帳口，發間沾著幾片花瓣，眼底流轉著清冽的光，竟比平日多了幾分出塵之氣。
    他這才驚覺，不知不覺間，暮色已濃，帳外的野花不知何時都朝著她的方向生長，形成一圈柔和的花環。
    “你方才……”淩霄起身握住她的手，觸到她掌心的溫度比尋常更暖些，“可曾用靈力與花草溝通？”
    扶搖輕輕點頭，指尖拂過他掌心的金紋：“金頂山的靈氣充裕，這些花兒雖無靈智，卻能感應我的心意。方才入定之時，我仿佛聽見山風裏有細碎的聲響，像是……”
    她頓了頓，目光落在帳外的應龍旗上，“像是整個山穀都在呼吸。”
    淩霄凝視著她眼底的光，忽然想起古籍中對萬花仙子的描述：
    “掌百花靈脈，一念可生萬木，一怒可毀三川”！
    此刻的扶搖雖無記憶，卻已能無意識地調動靈力，與自然共鳴。
    他伸手將她鬢角的花瓣取下，卻見那花瓣在他指尖瞬間化作齏粉，繼而又在她掌心重新凝聚成完整的形態，這等“化滅重生”的神跡，竟真在她指尖上演。
    “魚兒，你看。”扶搖忽然指向天際。
    隻見一顆流星劃破夜空，拖著長長的尾光墜入金頂山後。
    與此同時，她掌心的靈力突然劇烈震顫，與那顆流星的軌跡產生奇妙的共振。
    淩霄隻覺體內的金紋也隨之發燙，仿佛有什麼沉睡的力量正在蘇醒。
    他心頭劇震，忽然握住扶搖的手，感受著她腕間跳動的脈搏。
    山風掠過營帳，應龍旗上的龍紋在夜色中泛著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