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池恪不任性,李銳不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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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恪醒來時,差點被白光擦了眼睛。他趿著板鞋過去,任憑腳後的布被踩扁,拽了把窗簾。
陽光盡數灑入,點燃了空氣中的浮塵,池恪有陣子沒在宿舍睡了。其實他這人有個毛病,定不下來。他太討厭一成不變的環境,這輩子除了他的老家,他想他再不會想踏踏實實地定居了,除了那裏,似乎哪都留不住他。
他在夜鶯外有個出租屋,就是他那個四十平的牢房,小一居,按道理來說,對於他們北漂能叫個好住處了,可他不愛待,住不長。
他在夜鶯裏有個單間,獨立的梳洗台,洗漱不愁,隻是廁所在外麵,按道理來說,對於他們打工的能叫個好住處了,可他不願沒有“家”,三天兩頭跑出去。
這麼折騰來折騰去的後果是:池恪無論住在哪裏,房間永遠需要重新打掃。
楊天寧下樓池恪在換床單,楊天寧聽了池恪在宿舍的消息上樓,池恪在洗臉。
“嘿!早飯。”楊天寧的聲音從門口傳來,一袋包子劃出拋物線。
池恪頭手向後一伸頭也不回地抓住,動作熟練得像排練過無數次。
“不下來吃?”楊天寧投喂結束預備下樓,餘光見池恪不動彈,折返回來撐著門框,看著正在擦拭床頭櫃的池恪說。
“馬上,擦完這點灰。”池恪沉聲道。
池恪這人,太有意思。按楊天寧的話來講,那就是他擁有有雙重人格:一重人格主導好吃懶做的池恪,一重人格主導眼下手腳麻利的人格,而後者能出現,通常意味著這小孩心裏又不得勁了。
當然,按池恪本人的話來講,他不過一十八歲膚白貌美大長腿的優秀青年。青年人,善變些、愛變臉些、憂鬱些、杞人憂天些,都特正常。
楊天寧衝他吹了聲口哨,“鬧哪樣啊大少爺?”
“什麼鬧哪樣。”池恪說。
“你說你鬧哪樣,昨兒不跟李銳吃飯去了嗎?沒過過成年人瀟灑的夜晚啊?今兒看你狀態不對勁啊。”
“怎麼著?不舒服?”
“我是覺著不舒服。”池恪頭也不抬,“心裏不舒服。”
“有李銳的原因?”
“有嗎?”
“算是吧。”
楊天寧倚靠矮櫃而立,聽池恪吃著包子簡短概括他的心路曆程。
池恪的表達不僅短促,而且混亂。他背對楊天寧,講話有快一半的時間用於食物的咀嚼,還有快一半的時間用於思考。
他思考完畢闡述的內容仍然片麵,時不時停頓,像是在努力組織語言,可最終說出來的東西仍然支離破碎,更像想到什麼便說什麼,大有他這個年齡特有的不成熟和邏輯的不連貫性。
完全不像是在講述一段感情,而更像是在抱怨某種難以名狀的不適感。
他其實很想把自己對這段關係的全部感受都倒出來,但是話到嘴邊卻意識到,他找不到一個最合適的詞語可以用來準確形容,他突然成了一個不太理智客觀的人。
他對李銳親近的拒絕,李銳對他點到為止的觸碰,二人世界中類似朋友的相處……
這種感覺很虛幻,像是一團抓不住的霧,他越想理清,就越混亂。
不過湊巧,他對麵的正是楊天寧。楊天寧有著和池恪類似的經曆,他在年少時外出走南闖北,遇到過不少和眼下池恪有著類似思維和表達方式的人,那些人年輕、莽撞、對感情一知半解,甚至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麼。
池恪像個被扔進成年世界的孤立無援的孩子,不知道該怎麼表達自己的需求。
他的外表出眾,走在人群中會被數不清的人注意,所以他從來不缺朋友,也從來不會費心去維係什麼關係,不用考慮對方說的話是否含有深意,玩累了就散,吵架了就滾蛋,下一個朋友會更乖。
可是愛情不一樣,愛情不是“下一個會更乖”,人不會一輩子都隻與友情打交道,楊天寧拿池恪當真朋友,偶爾也會擔心,池恪在惡劣環境的混跡,有朝一日會不會被有心之人傷了身心。
畢竟他是個“不真實”的王子,美麗的無能王室最會吸引奸佞。
這也是楊天寧最初會對池恪這段感情不滿的原因。
“你現在的情緒是正常的。”楊天寧對他說,“你常常把你18歲的年齡掛在嘴邊,但是走出家門站在社會當中,你會發現,18歲實在是太小太小了。”
“必須持續成長的階段,你不能強迫自己完美。”楊天寧揣著手盯他的背影,“你做的也沒錯,你大好的年紀,幹嘛一上來就得跟比你大那麼多的人做點什麼呢?你都說你們未來不一定會如何,保護好你的安全這一點沒有任何問題。”
“你的扭捏、別扭更沒錯,因為一個男人愛你就會對你產生衝動,你想拒絕李銳,又想讓他追著你跑,這更沒錯,你就是沒錢,不代表自身條件很差,耍耍性子叫多大事?”
“戀愛嘛,做什麼都是對的,衝動也好謹慎也罷,一對情侶有一個相處之道,你們能把感情調整好就行。”
“至於李銳。”楊天寧的神情帶著難以掩飾的嫌棄,“他想抱你想吻你想和你上.床,這都叫是本性,後麵不碰你,也…也算是他聽你話,對你好更是應該的。”
“都說男人不壞女人不愛,至於你,那得是池恪不任性,李銳不愛才對勁。”
“真的,可以任性嗎……”
池恪沉默的戰線過長,長到楊天寧無法確認他的一番話到底帶給了池恪何等感觸,直到池恪磨蹭著發聲,楊天寧才知道池恪的內心是在掙紮。
楊天寧聳聳肩,無所謂道:“當然,他能跟你在一起是他的福氣,他不聽話,你就把他踹掉咯。”
池恪長出一口氣,胡思亂想的閘門不知是否關閉,故作輕鬆地做好宿舍的最後一處清掃工作,跟楊天寧下樓,吧台上還放著他的豆漿。
“好吧,我承認,偶爾我也會有一點小偽裝。”從怪圈跳出,池恪的思考恢複正規。他插上吸管咬住喝了一口,“我覺得李銳還行吧,他對我真挺好的,我盡力會改正掉壞習慣的。”
“行了,差不多得了。”楊天寧及時製止住他的第二次自我反省。
池恪衝他擠了個招牌的露齒笑,旋即說道:“哎,不過他昨天帶我去吃的那家西餐廳味道還不錯,沒想到一個賣牛排的地方還有特調酒呢。”
“可惜了,我忘拍照了,不然高地得給你看看。”
楊天寧深惡痛絕道:“給我看幹嘛?我還得給你複刻你的戀愛飲品?”
他問池恪:“好喝嗎?他們調的好喝還是我調的好喝?”
“唉唉唉一般吧,我不太喜歡,獼猴桃味的,我這人就不愛吃獼猴桃,嫌舌頭疼,除了這個都行。”
池恪把豆漿吸得一滴不剩,嘬出吸溜吸溜的動靜,揮手投擲進垃圾桶,“不過還有一杯,李銳點了四種不同味道的,他問我還喝不喝,我當時肚子不舒服,沒喝。”
池恪仰臉回憶著想道:“紅色的呢還是。”
楊天寧在腦中模擬池恪那兩杯花花綠綠的特調酒的調製過程,沒什麼大方向。特調酒不像雞尾酒,有固定的搭配和比例,多數調酒師喜歡在特調酒上臨場發揮,以此凸顯本人的獨特品味和造詣,怎麼調,加什麼,酒精度數控製在多高,都看調酒師心情。
李銳會給池恪準備什麼樣的特調酒,楊天寧無從知曉。
楊天寧把亂七八糟的東西甩出腦袋,轉身走向了酒庫,為晚上的工作做酒水補充。
夜間模式的九、十點鍾,是夜鶯上人最頻繁的階段。
走廊燈光昏暗,各樣的香水味道和酒氣混合在一起,身著服務生服裝的池恪手托托盤遊走於卡座中的小路,在轉角處險些撞上幾個男人。
“小池?”最前方的男人認出他,喊道。
池恪一懵,眯著眼辨認,看出來對方是李銳的幾個朋友。
“哎哎哎你們好,又過來玩了嗎?”池恪立刻換上笑臉,自來熟地和這幫其實不太能被叫出名字的男人們搭腔。
“玩一玩玩一玩,沒什麼事兒幹。”叫住池恪的黃毛男人首先坐回座位,他身後的人陸續跟著落座——滿腦袋花花綠綠的毛,池恪放眼望去,像下麵坐了一排畫板。
“有空閑還不好?各位小少爺平常公事纏身,有功夫休息就得多來玩一玩。”池恪端好盤子彎下腰,麻利上了幾杯酒,“今年難得這麼巧,李銳剛不久還跟我說呢,他加班,我這邊送你們幾杯酒,玩得開心哈大家。”
黃毛哥拽住他衣角,表情費解的眯著眼大咧咧地說:“嘿,走了幹嘛呀小嫂子,銳哥加班,你還不陪陪我們?多沒勁啊。”
“就是啊,坐下歇歇唄,要是怕被老板說,讓銳哥替你擺平。”他對麵的皮衣男說。
池恪的身體被釘住,咧開的笑容僵在臉上。他收起邁出去的一條腿,對上他們的麵龐,猶猶豫豫道:“真有其他工作。”
“誒呦…別害怕啊。”黃毛哥拽他下來坐好,“都是熟人,你沒見過我們跟銳哥一塊玩嗎?既然跟他都是朋友了,你還害怕什麼?”
誰在怕你們了,我是怕提成長了翅膀飛了。池恪心裏“嗬忒”一口,裝得跟個孫子似的給他們陪笑。
“來來來喝兩口吧。”池恪招呼著自個兒開了瓶啤的捧著瓶子跟他們碰杯,“我溜號溜幾分鍾,待會走。”
“嘿,這就對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