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命。。。”倪好絕望別開頭不去看那些帶臉的藤蔓，但那些藤蔓蠕動的聲音卻滑入他的耳中。
    它們在黑暗中蓄勢待發，倪好下意識想摸出火折子，卻在碰到腰間的瞬間僵住了——他猛然想起之前那些人臉追著火光噴吐黑水的場景。
    《縛魂錄》散發出的詭異紅光成了唯一光源，將那些逼近的藤蔓人臉映照得更加猙獰。倪好艱難地握住佩劍，強忍著手臂的麻痹感擺出防禦姿態。
    “敵不動。。。我不動。。。”他在心裏默念，額頭滲出冷汗。
    可惜這份僵持連半刻鍾都沒能維持。隨著一聲尖銳的嘶鳴，數十條藤蔓突然同時發動攻擊！
    倪好勉強格開第一波攻勢，但毒素讓他的動作遲緩得像個木偶。第二波藤蔓襲來時，他的劍招已經變形，劍刃與藤蔓碰撞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哢”的一聲脆響，佩劍竟在第三次格擋時斷成兩截！劍尖部分打著旋飛出去，深深紮進遠處的藤壁裏。
    倪好呆滯地看著手中斷劍，喉頭發緊：“尼瑪！這。。。這也太欺負人了吧？”
    藤蔓可不管他的委屈，趁機纏上他的手腕。尖銳的倒刺紮進皮肉，倪好疼得眼前發黑，斷劍“咣啷”一聲掉在地上。
    就在他絕望之際，《縛魂錄》突然劇烈震動起來，書頁再次瘋狂翻動，那些血色紫如同活物般扭動著似是要爬出紙麵一般！
    倪好突然感到一陣劇烈的頭痛，眼前天旋地轉。這種感覺他太熟悉了，就像在後山斬殺鐵甲蟹妖那次一樣！
    當視線重新聚焦時，他震驚地發現周圍的一切都詭異地靜止了。那些猙獰的藤蔓定格在半空中，連飛濺的黑水都凝固成了晶瑩的液滴。《縛魂錄》懸浮在他麵前，書頁上赫然顯現出一行行血色文字：
    “玄曆三八一年，鐵甲蟹妖王，築基初期，以斷劍刺入其甲殼縫隙。。。”
    倪好立即反應過來：“這不是。。。我當時用的招式嗎？”
    還沒等他想明白，一陣劇痛突然襲來。無數記憶碎片如潮水般湧入腦海。
    視角很低，更像是趴在地上的高度。陰沉的天空下著雨，一個模糊的女子身影正往井中倒入白色粉末。
    畫麵突然切換，地上橫七豎八躺著許多人。
    再次切換時，視角變高了。這次他清楚地看到了那隻熟悉的鐵甲蟹妖，那隻蟹妖正向自己的方向貼近。倪好此時也發現它正是後山被謝無咎斬殺的那隻，接著眼前一黑。
    “啊！”倪好忍不住叫出了聲，他痛苦地抱住頭，感覺自己墜入了無盡的虛無，身體卻在這虛無中發生了奇妙的變化。
    一股陌生的力量如洪水般灌入他的丹田。四肢百骸的疼痛迅速消退，麻痹感也在逐漸消失。更神奇的是，他感覺到自己的靈力正在以驚人的速度增長！
    這是怎麼回事？倪好看向自己的雙手，以及身上快速愈合的傷口。
    當他再次看向懸浮在空中的《縛魂錄》時，發現已經自動翻到了第一頁。那裏增加了一句話：
    “以魂為契，以血為引。過往種種，皆為汝力。”
    隨著最後一個字映入眼簾，靜止的時間突然恢複了流動。那些藤蔓再次襲來，但這次倪好驚訝地發現，自己的動作變得異常敏捷！
    他本能地伸手一抓，地上的斷劍竟自動飛入掌心。接著將迎麵而來的那些帶有扭曲人臉的藤蔓悉數斬斷，整套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嗬成。
    倪好喘著粗氣，站定在藤蔓的碎段之中，那些零碎的畫麵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雨水、女人倒入的粉末、倒地的屍體。。。還有後山那隻鐵甲蟹妖。
    原來如此，那些分明就是鐵甲蟹妖王的記憶碎片，而現在這些暴漲的力量也是來自於那隻鐵甲蟹妖王的。
    他艱難地吞咽著，喉嚨幹澀得發疼。後山那次頭痛時閃過的血腥畫麵，如此說來的確是《縛魂錄》中記錄的其他亡者的記憶碎片。
    倪好突然幹嘔起來，胃裏翻江倒海。他想起書頁上那些密密麻麻的記錄，每一行字背後都是一條鮮活的生命。
    而他曾經或許就像現在吸收鐵甲蟹妖一樣，吸收過這些亡者的記憶和力量來增強自身。
    原身究竟是個怎樣的人？為了複仇，真的可以做到這種地步嗎？吸收亡者的記憶和力量，這與邪修又有何區別？他到底在繼承一個怎樣的過去。。。
    難道他就是這樣靠著這種手段一步步變強的嗎？那些密密麻麻的記錄，每一條都是一個被吞噬的生命。
    他二十多年來建立的價值觀再次在此刻遭受著前所未有的衝擊。
    法學院辯論賽上，他曾經擲地有聲地駁斥過：“任何以他人生命為代價的力量獲取，都是對基本人權的踐踏！”
    如果過往種種可以當做是這個世界原有的規則，為求報仇，以惡製惡。那麼也可以勉強稱原身是“正義的複仇者”，那現在奪取他人力量又算什麼？強盜嗎？
    藤蔓的蠕動聲再次逼近，倪好卻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迷茫。使用這種力量活下去，似乎是等於認同了原身的做法；而拒絕使用這種能力，難道現在的自己就該死嗎？
    憑什麼？這根本就是電車難題。
    兩害相權時，應該選擇程序正當的那條路。可當真正麵臨生死抉擇時，理論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破空聲驟然襲來，打斷了他的思緒。新一波藤蔓如毒蛇般竄出，攻勢比之前更加凶猛！倪好倉促舉劍格擋，斷劍與藤蔓相撞，震得他虎口發麻。
    倪好咬牙後撤，斷劍實在太短，根本無法有效防禦。一條藤蔓抓住空隙，狠狠抽在他的背上，頓時皮開肉綻。
    這實打實的疼痛像一記耳光，徹底把倪好從糾結中抽醒了。
    我特麼糾結個鬼啊！
    他齜牙咧嘴地揉著後背，突然覺得自己剛才的內心戲簡直矯情得要命。那些殺人奪魄的缺德事又不是他幹的，他一個剛穿越來的守法公民，憑什麼要替原身背這個道德包袱？
    倪好一邊狼狽地躲閃著藤蔓攻擊，一邊在心裏給自己開脫：
    第一，那隻鐵甲蟹妖王又不是人，就是個吃人的妖獸，他匡扶正義怎麼了？
    第二，殺蟹妖那是正當防衛，純屬被迫。
    第三，現在用用蟹妖的靈力怎麼了？這叫廢物利用，環保節能！
    一條藤蔓擦著臉頰飛過，帶出一道血痕。倪好疼得直跳腳，這下更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去特麼的道德困境！隻要能活下來比什麼都重要！
    他握緊斷劍，突然覺得體內那股來自蟹妖的力量也沒那麼膈應了。畢竟比起當個死得憋屈的道德標兵，他寧願做個活蹦亂跳的“環保主義者”。
    “來吧寶貝兒！”倪好對著再次襲來的藤蔓咧嘴一笑，“讓你見識見識什麼叫蟹老板的厲害！”
    他學著記憶中蟹妖的戰鬥方式，反握斷劍，像揮舞蟹鉗般猛地一揮，“哢嚓”一聲藤蔓應聲而斷，黑綠色的汁液噴濺。
    倪好得意地吹了個口哨：“這叫廢物“利用！”他特意加重了“廢物”兩個字，仿佛這樣就能減輕內心的負罪感。
    這個念頭剛閃過，一條藤蔓突然從背後偷襲。倪好本能地一個側翻，斷劍劃過一道完美的弧線，將藤蔓齊根斬斷。
    被斬斷的藤蔓突然詭異地蠕動起來，黑綠色的汁液如同活物般在地麵彙聚。倪好瞪大眼睛，看著那些殘肢斷蔓扭曲纏繞，竟緩緩凝聚成一個由藤蔓交錯而成的人形樹偶。
    “臥槽。。。這還帶合體變身的？”倪好下意識後退兩步，斷劍橫在胸前。
    樹偶僵硬地爬起身，藤蔓關節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咯吱”的聲音。它緩緩抬起那個勉強能稱為的“頭”，那張由樹皮拚湊出的麵孔扭曲了幾下，突然張開空洞的嘴：
    “把。。。那。。閃光。。。的。。。東西。。。”樹偶的發音怪異得像是剛學說話的孩童，每個字都帶著詭異的顫音，“交。。。給我。。。”
    倪好一愣，低頭看了看手中泛著血光的斷劍，又瞥了眼懸浮在半空的《縛魂錄》。他眼珠一轉，一把抓過冊子，突然咧嘴笑了：
    “我說你這普通話得練練啊！”他故意晃了晃斷劍，又晃了晃《縛魂錄》：“你要哪個啊？你自己來拿啊！”
    樹偶似乎被激怒了，藤蔓身軀劇烈抖動，它猛地張開雙臂，數十條細藤如箭矢般射來！
    倪好連忙揮動斷劍格擋，劍刃與細藤碰撞發出叮叮當當的脆響。但細藤攻勢如潮，從四麵八方接連不斷地襲來。
    “太多了！”倪好額頭滲出冷汗，動作逐漸遲緩。就在他轉身的刹那，一條細藤抓住破綻，如毒蛇般直刺他的咽喉！
    千鈞一發之際，《縛魂錄》突然紅光大盛，刺目的血芒照亮了整個樹洞。那根細藤在距離倪好咽喉寸許的位置猛地一顫，像是被燙到般迅速縮了回去。
    倪好眼前一亮，一把抓起《縛魂錄》當盾牌，“來啊！互相傷害啊！”
    他舉著發光的冊子，像個舉著盾牌的勇士般衝向樹偶。樹偶發出刺耳的尖嘯，藤蔓身軀劇烈顫抖，竟然讓倪好每前進一步都如同陷入泥沼，寸步難行。
    “我尼瑪，這還帶重力場的？”倪好咬牙堅持，卻發現《縛魂錄》上的紅光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暗淡下去。
    “看來這《縛魂錄》也不是有源源不斷的靈力，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倪好陷入進退兩難的思考之中，額頭上的汗珠大顆大顆地滾落。

    作者閑話：

    推進一下主線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