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宿舍大樓前，我攥著鑰匙的手指還在發抖。除了有些不敢相信，更多的是害怕。
    第一次排名公布欄上那個刺眼的“F班第8名”像塊燒紅的烙鐵，把眼睛燙得生疼。
    走廊頂燈在磨砂玻璃上投下暖黃的光暈，混著從門縫飄出的吉他聲，突然讓我想起老家小賣部冰櫃裏的橘子汽水。
    “吱呀——”推開612寢室的門，熱氣裹著洗衣液的清香撲麵而來。
    高低床貼上灑滿各種各樣的行李背包，下鋪的置物架堆滿泡麵桶和蛋白粉罐，不知誰的髒襪子掛在風扇葉片上打轉。
    正對門口的桌子上，五碗剛泡好的方便麵泡在紅油裏，蒸騰的霧氣模糊了牆上那張皺巴巴的《逐夢之星》賽程表。
    “許願！”上鋪突然探出個毛茸茸的腦袋，林小滿叼著棒棒糖倒掛下來，發尾挑染的熒光綠掃過我鼻尖，
    “快來看！陳野把蟑螂裝進王胖子的蛋白粉罐裏了！”
    下鋪戴黑框眼鏡的男生“嗖”地掀開床簾，手裏還攥著沒寫完的rap詞：“林小滿你血口噴人！明明是周舟慫恿的！”
    “關我屁事？”紮著個小辮子的周舟從衛生間探出頭，手裏的吹風機嗡嗡作響，“我隻是說”要是有人整蠱鄭源那個**就好了”！”
    “都別吵了！”靠窗邊彈吉他的陳野終於放下琴，喉結上的銀色紋身隨著說話起伏，“許願臉色這麼差，你們沒長眼睛？”
    他起身時帶翻了旁邊的橘子汽水，橙色液體在地板上蜿蜒成河，“過來坐，哥給你彈首《海闊天空》。”
    我捏著衣角站在原地，不敢相信的看著他們，這好像是我們的第一次見麵，怎麼感覺大家都像是一起生活了十幾年的好哥們！
    “額，你們剛才說什麼鄭源？他怎麼了嗎？”提到這個名字，我的聲音還是有些顫抖。
    林小滿不好意思地看著我，眼神閃爍地說：“對於你們公司對你的一些做法，我們公司也略有耳聞，尤其是那個鄭源，真把自己當大爺了，也不看看自己是靠什麼手……”
    “林小滿！”陳野一聲大吼，整個寢室安靜了下來。
    我扯著一個笑容。滿不在乎地說：“沒關係，這些我都免疫了，不過還是要謝謝你們對我的關心，我真的有點感動，這是第一次有人……”
    話還沒說完，一桶方便麵就在我手上了，王之行啃著鴨脖“快，別墨跡，把方便麵泡好，我們一起吃啊，餓死了，你們都不會餓嗎？
    一晚上坐在那個凳子上，又困又累的”
    “你以為誰都像你一樣光吃不胖啊，還要保持身材的好嗎？”林小滿一個白眼飛過去，寢室又恢複剛開始的熱鬧
    嬉鬧聲中，我忽然覺得眼眶發熱。
    這些被貼上“吊車尾”標簽的家夥，此刻卻像冬日裏的暖爐，把我蜷縮的手指一點點焐熱。
    陳野的吉他跑了調，方便麵的辣味辣得我直咳嗽，林小滿偷吃被抓後耍賴的樣子像隻炸毛的貓——但這樣的吵鬧，比練習室裏冰冷的鏡子溫暖一萬倍。
    “咚咚咚——”敲門聲突兀地響起。
    空氣瞬間凝固，透過貓眼，我看見鄭源穿著限量款衛衣，手裏拎著袋包裝精美的零食，金絲眼鏡在廊燈下泛著冷光。
    “小願，不請我進去坐坐？”他的聲音像裹著蜜糖的匕首。我咬咬牙拉開門，冷風裹挾著他身上的雪鬆香水灌進屋子，吹散了滿室的橘子汽水味。
    “哇，F班的宿舍別有一番風味啊。”他踱步到陳野的吉他旁，指尖劃過琴弦發出刺耳的雜音，
    “在門口聽到你們的聊天聲音，你們關係很好？”他突然轉身，鏡片後的目光掃過每個人的臉，
    “不過有些話，還是爛在肚子裏比較好。”
    王之行捏著鴨脖的手青筋暴起：“鄭源，你什麼意思？”
    “字麵意思。”鄭源拆開一袋薯片，碎屑掉在周舟剛拖幹淨的地板上，“比如許願初舞台的道具事故，要是傳出去……”他故意停頓，目光落在我攥緊的拳頭上，“畢竟，誰會相信C班的人會害F班的吊車尾呢？”
    林小滿突然從床上跳下來，牙齒齒間咬得“哢哢”響：“鄭源，你當我們是死人？”他一雙修長的手指幾乎戳到對方鼻尖，“有種再說一遍？”
    “小滿！”我拉住他的手腕，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我深知鄭源是個什麼樣的人，生怕小滿被他惦記上。鄭源勾起嘴角，把整袋薯片塞進我懷裏：“好好相處，別讓公司難做。”
    他轉身時，衣角掃翻了陳野的橘子汽水，玻璃瓶在地板上滾了兩圈，橙色液體漫過鄭源留下的鞋印。
    門重新關上的瞬間，周舟突然踹翻了椅子：“媽的！這孫子太囂張了！”
    陳野默默撿起吉他，弦音再次響起時，跑調的《海闊天空》變成了激昂的重金屬。
    王之行把泰迪熊塞進我懷裏：“別聽他放屁！下次老子往他蛋白粉裏摻瀉藥！”
    林小滿突然扯開零食袋，薯片碎屑噴了我一臉：“許願你記住，F班不是好欺負的！我們六個加起來，能把鄭源那孫子懟到外太空！”
    他舉起汽水罐，“來，為F班永不言棄幹杯！”
    六個塑料瓶碰在一起發出清脆的聲響。
    我看著他們漲紅的臉，突然覺得F班的標簽沒那麼刺眼了。
    或許這裏才是真正的舞台——沒有華麗的燈光，沒有虛偽的笑容，隻有六個願意為彼此出頭的傻子，和永遠喝不完的橘子汽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