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棲遲在聽助理說江承遠要見他時，握著筆的手指猛地收緊，筆杆在掌心壓出淺痕。那那恰到好處的笑意裝進眼裏，像是淬了冰的糖，讓他後頸泛起細密的涼意。不安順著脊椎攀上來，纏著他呼吸發緊。
    他強迫自己鬆開手指，指尖在桌麵輕輕敲了兩下，扯出平穩的聲線：“辛苦叔叔還親自跑一趟。”，隨後起身為江承遠沏了杯茶。
    江承遠靠在沙發上，揚了揚手裏的文件：“不辛苦。”，他語氣像往常一樣，唇邊掀起的弧度帶著刻意的溫和。
    江棲遲拉著椅子坐在江承遠的對麵：“叔叔，不知今天來是否還有其他事宜。”，江棲遲話語間帶著試探，但下沉的尾音卻彰顯著肯定。
    片刻安靜後，江承遠才緩緩開口：“沒什麼事，就是我最近收藏了一件藝術品，想問問你那個小畫家有沒有興趣。”
    “這個，我稍後問問他。”江棲遲客氣回話。
    “嗯好，那你先忙，我就先走了。”說著，江承遠便起身準備離開。辦公室門被關上的那一刻，他口袋裏的手機震動了兩聲。
    是美術係林宇教授發來的消息：“凜冬已經答應參加下周的西嵐市藝界交流會。”
    這條消息的背後，是三天前的一場會麵。
    江承遠找到林宇時，他正在畫室對這一幅未完成的油畫皺眉。鬆節油的味道彌漫在空氣中，畫布上的光影扭曲而破碎。
    江承遠站在門口，看著林宇用刮刀將一團鈷藍色顏料狠狠抹在畫布的右下角，顏料濺起細小的顆粒落在他沾滿顏料的牛仔褲上。
    “林教授。”江承遠的聲音不大，卻讓林宇瞬間停了手。
    林宇轉過身，驚訝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鏡片後的眼睛裏布滿了驚訝，”江教授，您怎麼來了？“，他放下刮刀，手在圍裙上擦了擦，蹭上更多色彩。
    “想請你幫個忙。”江承遠走進畫室，目光掃過牆上掛著的畫作。大多是抽象風格，線條淩厲，色彩濃烈，和林宇溫文爾雅的外表截然不同。“不知道林教授對凜冬印象怎麼樣？”
    林宇愣了一下，隨即笑了，眼角的皺紋擠在一起，“凜冬這孩子很不錯，在美術方麵很有天賦，很有自己的風，江教授也知道他嗎？”
    江承遠靠在門框上，雙手插在西裝褲袋裏。他西裝燙得一絲不苟，與畫室裏隨意的氛圍格格不入，“之前在我小侄那裏偶然看到一幅畫，很有意思，向他打聽才知道原來是林教授的學生。”他看著林宇，眼神平靜無波，“西嵐市下周要舉行藝術交流會，我這裏正好有多餘的邀請函，不知道林教授介不介意帶凜冬一起來。”
    林宇眼鏡亮了亮，西嵐市的藝術交流會每年都會舉辦一次，但對於一個普通的美術係教授來說卻是一票難求。但他不知道的是這個無數藝術家擠破頭想要進入的藝術交流場，不過是西嵐市上流社會的社交場。
    “當然不介意。”林宇臉上瞬間換上了討好的神情，迅速伸手接過那張邀請函，像是生怕對方反悔一樣，“謝謝江教授跟我這次機會。”
    林宇殷勤答應，卻絲毫沒有察覺江承遠轉身時，嘴角勾起的那抹極淡的弧度。畫室裏的鬆節油氣味似乎還沾在江承遠的西裝上，他坐進車裏，降下車窗，讓晚風吹散那股味道。手機屏幕亮起，是助理發來的消息：“交流會的邀請名單已經確定的，小江總也在裏麵。”
    江承遠關上手機，發動汽車。黑色的轎車劃入車流，像一條沉默的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