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別
    半年後的傍晚，方澈楠在街角的舊書店翻書時，指尖忽然頓住。玻璃窗映出熟悉的身影，黎落驊站在街對麵的梧桐樹下，穿著他從前最愛的卡其色風衣，手裏還提著一杯熱美式——是他從前總讓店員多加兩泵糖的口味。
    兩人隔著一條車水馬龍的路對視，時間像是被按下慢放鍵。直到綠燈亮起，黎落驊率先邁步，走到他麵前時，呼吸裏還帶著秋夜的微涼。
    “好久不見。”黎落驊先開口，聲音比從前沉了些，眼底沒有了當初的慌亂，隻剩平靜的溫和。方澈楠攥著書頁的手鬆了鬆，發現自己竟能自然地笑出來：“好久不見，你也來這邊？”
    他們沿著人行道慢慢走，沒提那些碎掉的信，沒說酒吧照片的誤會，隻聊起方澈楠新租的公寓樓下有株老槐樹，聊起黎落驊終於辭了常加班的工作，開了家小小的攝影工作室。走到十字路口時，方澈楠要往南，黎落驊得往北，腳步不約而同地停住。
    “澈楠，”黎落驊忽然開口，目光落在他泛紅的耳尖上——那是他從前一緊張就會有的小動作，“我後來才明白，有些事不是解釋了就夠，是我當時太怕失去，反而把你推得更遠。”
    方澈楠抬頭看他，路燈的光落在黎落驊睫毛上，像撒了層細碎的星子。他忽然想起半年前那個雨夜，黎落驊僵在半空的手，想起玄關掛鉤上沒拿走的鑰匙。心裏那片冰封的角落早已融化，隻是長出了新的枝葉，不再是從前的模樣。
    “都過去了。”方澈楠輕聲說，“我現在睡得很好，也不再對著機票發呆了。”
    黎落驊看著他，忽然輕輕笑了，伸手替他拂去肩上沾的落葉。指尖相觸的瞬間，兩人都頓了頓。然後黎落驊微微俯身，在他額頭印下一個極輕的吻，像一片落葉落在湖麵，隻有極淡的漣漪，沒有洶湧的波瀾。
    “方澈楠，祝你以後每天都能睡個好覺。”他的聲音很輕，卻帶著鄭重的溫柔。方澈楠點點頭，抬手輕輕抱了抱他，像擁抱一個舊友，也像擁抱那段曾熱烈過的時光。
    “黎落驊，祝你工作室越來越好。”
    告別沒有拖遝，他們朝著相反的方向走去。方澈楠走到巷口時回頭望了一眼，黎落驊的身影在梧桐樹下拐了彎，風衣的衣角被風輕輕揚起。他收回目光，從口袋裏掏出新配的鑰匙，指尖觸到冰涼的金屬，心裏卻很踏實。
    巷口的路燈亮著，老槐樹的葉子在風裏沙沙響，沒有琴葉榕的嗚咽，隻有秋夜的寧靜。方澈楠知道，他們都走在了新的路上，那些沒說透的遺憾，那些曾紮眼的裂縫，終究成了彼此成長裏最溫柔的一段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