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落驊去上班了，方澈楠今天學校裏沒有課，無所事事的他就蹲在陽台換花盆，剛剛把花盆裏的土挖出來，手機在客廳突然震動起來。
    是黎落驊忘帶的工作手機，屏幕亮著，彈出的消息預覽來自桃六：「上次你落在我那兒的東西，周末要不要過來拿？順便……嚐嚐我新學的酒？」
    方澈楠的動作頓住了。他想起來了，那天黎落驊和他說他的公司要加班開會。可是桃六為什麼說他們會在一起呢？
    客廳的抽屜沒關嚴，露出半本相冊。方澈楠走過去時，腳邊踢到個硬紙殼，裏麵是疊得整整齊齊的機票——三年來，黎落驊每個月都有去鄰市的記錄，日期總在他加班的那幾天。相冊裏夾著張酒吧的照片，黎落驊坐在吧台前，側臉被霓虹染得曖昧，身邊的人笑得花枝招展，手搭在他的椅背上。原來，他沒在的這幾年，黎落驊三班根本就不缺人。他不敢相信，他也不敢想他們幹了什麼。
    方澈楠捏著那張照片，指腹把黎落驊的臉蹭得發皺，像要把那層虛假的溫柔擦掉。
    黎落驊回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景象：相冊攤在茶幾上，機票散了一地，方澈楠坐在沙發邊緣，背挺得筆直，像株被凍僵的植物。
    「怎麼了？」黎落驊換鞋的動作頓住，喉結動了動。
    方澈楠沒回頭，聲音平得像結了冰：「桃六的東西，你打算什麼時候去拿？」
    空氣瞬間凝固。黎落驊走過去想碰他的肩膀，被方澈楠猛地躲開，照片從他手裏滑出來，飄落在地。
    「這是什麼？」方澈楠指著照片，指尖在發抖，「你說這幾年你一直在等我，那這些機票又是怎麼回事？每個月去鄰市，是去見誰？」
    「不是你想的那樣。」黎落驊的聲音有些發緊，「那些是工作……」
    「工作需要別人把手搭在你身上？」方澈楠突然站起來，眼眶紅得嚇人，「黎落驊，你看著我。你說過凡事先聽我解釋，可你自己呢？你把我當傻子嗎？」
    他想起那些便利貼，想起玄關的發圈籃子，想起黎落驊說「傻瓜」時顫抖的呼吸——原來那些溫柔都是縫補過的，底下藏著密密麻麻的破洞。
    「我和桃六隻是朋友。」黎落驊的聲音沉了下去，帶著點被戳穿的狼狽，「那些人……都是過去的事了。」
    「過去？」方澈楠笑了一聲，笑聲裏裹著水汽，「上個月去桃六家也是過去？」
    「我沒有！」黎落驊的聲音陡然拔高，「我隻是……」
    「隻是什麼？」方澈楠步步緊逼，直到兩人鼻尖相抵，「隻是習慣了腳踩兩條船？還是覺得我好騙，就算知道了也會像琴葉榕一樣，乖乖待在你給的花盆裏？」
    黎落驊被問得啞口無言，臉色一點點沉下去。他想說桃六隻是知道他太多過去，想說那些人早已斷了聯係，可看著方澈楠眼裏碎掉的信任，所有解釋都堵在喉嚨裏，變成了難堪的沉默。
    雨聲敲打著玻璃窗，像在敲碎什麼東西。方澈楠看著他緊繃的下頜線，突然覺得很累。他後退一步，撿起地上的機票，一張張撕得粉碎。
    收納盒就放在玄關掛鉤下方，方澈楠的目光落過去時，塑料外殼上還沾著點灰塵。他走過去打開盒子，兩張紙被風掀起邊角，黎落驊那行「以後凡事，先聽你解釋」的字跡，此刻像根細針，輕輕一挑就刺破了空氣裏最後一點溫情。
    「你不說，是覺得沒必要解釋，還是解釋不清？」方澈楠拿起那張紙，指尖捏得發白。
    黎落驊終於動了，他快步走過來想搶，卻被方澈楠側身躲開。紙頁在拉扯間撕開個小口，像道永遠合不上的裂縫。
    「我和桃六認識十年了，」黎落驊的聲音啞得厲害，「他幫過我很多，我……」
    「幫你瞞著我？幫你瞞著我，不讓我知道這幾年的是？」方澈楠打斷他，眼眶裏的紅意漫出來，「那鄰市呢？那些酒吧裏的人呢？他們也幫過你？」
    黎落驊的拳頭猛地攥緊，指節泛白：「方澈楠，你就不能信我一次？」
    「信？」方澈楠笑出聲，眼淚卻跟著掉下來，「我信你說琴葉榕是為我準備的，信你說鑰匙永遠為我留著，信你把我抱在懷裏說”傻瓜”時的真心……可現在這些信，碎得像地上的機票。」
    他轉身往臥室走，腳步很重，每一步都像踩在自己的心上。黎落驊跟在後麵，想拉他的手腕，卻被甩開。
    「別碰我。」方澈楠的聲音帶著哭腔，「我現在看著你，就覺得那些貼在冰箱上的便利貼很可笑。你周三要吃糖醋排骨，可你轉身就能和別人在酒吧喝到天亮；我記得給琴葉榕澆水，卻記不住你根本沒把我放在心上。」
    他開始往行李箱裏扔衣服，動作慌亂，襯衫的邊角都沒疊好。黎落驊站在門口，看著他把那幅兩個小人牽手的畫摘下來，塞進箱子角落，突然慌了。
    「你要走？」他衝過去按住行李箱蓋，呼吸都亂了，「就因為這些？方澈楠，我們之間的日子，難道就這麼不值錢？」
    「不是不值錢，」方澈楠抬起頭，眼裏全是淚，「是被你摻了太多假，我咽不下去。」
    他推開黎落驊的手，把箱子拉鏈拉得死死的，發出刺耳的聲響。窗外的雨還在下，琴葉榕的葉子被風吹得貼在玻璃上，像張哭花的臉。
    我TM沒有騙你，你就不能信我一次嗎？方澈楠，你他麼為什麼這麼多疑，我們在一起這麼久了，你還是不相信我。你知道嗎？我好喜歡你。黎落驊看見方澈楠有一瞬間的鬆懈。立馬把人拉進自己的懷裏道歉。
    “我真的沒有騙你。”他感覺自己懷裏溫柔的氣息。現在應該不用忍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