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章你帶著陽光的味道,和**複一日的夢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630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雨還在下,淅淅瀝瀝打在客房的落地窗上,像在重複播放那年夏天的蟬鳴。黎落驊盯著衣櫃裏的藍白校服看了很久,指尖撫過布料上早已洗得發白的校名,忽然想起方澈楠總愛把校服袖口卷到小臂,露出半截清瘦的手腕,陽光照在上麵時,能看清淡青色的血管。
手機屏幕亮著,停留在方澈楠的朋友圈主頁。他起身走到書桌前,拉開最底層的抽屜,裏麵壓著個褪色的牛皮本。翻開泛黃的紙頁,第三十七頁上有道淺淺的折痕,是方澈楠高三時借他抄的數學筆記,字跡清雋,末尾還畫了個歪歪扭扭的笑臉,旁邊寫著“加油,下次模考一定能超我”。
那時他們總在晚自習後留在教室刷題,方澈楠的筆在草稿紙上沙沙作響,月光透過窗戶落在他發頂,黎落驊總忍不住分神去看。有次被抓包,方澈楠抬頭時撞進他眼裏,睫毛顫了顫,輕聲問:“這道解析幾何思路對嗎?”他慌忙點頭,其實根本沒看清題目。
窗外的雨停了。黎落驊把筆記本塞回抽屜,手機突然彈出條新消息,是陌生號碼發來的:“我是方澈楠,班長剛發我你的手機號。今天沒來得及打招呼,抱歉。”
他的心跳驟然加速,指尖在屏幕上懸了半天才回:“沒關係。”
對方幾乎是秒回:“你住這附近?剛好像看到你的車了。”
黎落驊走到窗邊,果然看到樓下公交站旁停著輛銀灰色的電動車,方澈楠正站在車棚下收傘,米白色風衣的肩頭洇著片深色的水跡。他回道:“嗯,就在前麵的別墅區。”
“那挺近的,”方澈楠發來個笑臉,“我家在對麵的老小區,騎車十分鍾就到。”
對話框沉默了三分鍾。黎落驊看著屏幕上“對方正在輸入中”的提示閃了又滅,滅了又閃,最後等來一句:“下次有機會,請你喝咖啡?”
他盯著那行字,突然想起高三畢業典禮那天,方澈楠也是這樣站在教學樓門口,手裏攥著瓶冰可樂,問他要不要一起去操場走走。那天的風也是這樣帶著涼意,吹得人眼眶發酸。
“好。”他回得很快,快得像怕對方反悔。
放下手機時,客房的掛鍾敲了十下。黎落驊躺回床上,卻再無睡意。腦海裏反複回放著聚會上的畫麵:方澈楠喝粥時微微垂下的眼瞼,被問到婚期時耳根泛起的淡紅,還有手腕上那道淺色的疤痕——當年他劃傷後,方澈楠硬是拉著他去醫務室,用棉簽蘸著碘伏一點點塗,嘴裏念叨著“怎麼這麼不小心”,語氣嗔怪,指尖卻輕得像羽毛。
第二天開會時,黎落驊破天荒地走了神。跨國會議的英語聽力混著窗外的雨聲,竟讓他想起方澈楠讀英語課文的聲音。高三早讀課,方澈楠總被老師點名範讀,他的聲音清潤,帶著南方口音特有的溫軟,連枯燥的語法都變得好聽起來。
散會後,助理遞來一份行程表,提醒他下周五要去南方出差。黎落驊看著行程表上的城市名,指尖在“A市”兩個字上頓了頓,忽然說:“把周六的機票改簽到周日。”
助理愣了一下,還是應了聲“好”。
周五傍晚,黎落驊的飛機降落在A市機場。出航站樓時,暮色已經漫了上來,空氣裏帶著濕潤的草木香,和北方幹燥的風截然不同。他站在路邊等車,看著街旁高大的香樟樹,忽然想起方澈楠朋友圈裏的照片。
手機在這時響起,是方澈楠打來的。
“你是不是來A市了?”他的聲音帶著點不確定,背景裏隱約有下課鈴的聲音。
黎落驊有些意外:“你怎麼知道?”
“剛在朋友圈看到有人發機場的晚霞,定位是A市,”方澈楠笑了笑,“猜的。你在哪?我正好下課,可以過去找你。”
黎落驊報了地址,掛電話時,嘴角竟有些不受控製地上揚。
半小時後,方澈楠出現在酒店樓下。他換了件淺灰色的衛衣,背著雙肩包,看起來像個剛放學的大學生。看到黎落驊時,他眼睛亮了亮,快步走過來:“沒想到真的是你。”
“出差,”黎落驊接過他手裏的紙袋,“這是什麼?”
“給你帶的特產,”方澈楠撓了撓頭,“我們學校門口的桂花糕,挺有名的。”
電梯裏,兩人並肩站著,誰都沒說話。鏡麵倒映出彼此的身影,黎落驊看著方澈楠額前的碎發,和高三時幾乎沒什麼兩樣,隻是眼神裏多了幾分沉穩。
進房間放下東西後,方澈楠說:“要不要去學校走走?現在正是香樟花開的季節。”
黎落驊點頭:“好。”
傍晚的大學校園裏,隨處可見散步的學生。香樟樹的枝葉在路燈下投下斑駁的影子,空氣裏飄著清甜的花香。方澈楠走在前麵,給黎落驊介紹著校園裏的建築:“那是圖書館,我常去的地方;那邊是操場,比我們高中的大多了……”
走到一處長椅旁,方澈楠停下腳步:“坐會兒吧。”
兩人坐下時,肩膀不經意地碰到一起,又很快分開。黎落驊看著不遠處的教學樓,忽然問:“你為什麼想當老師?”
方澈楠望著遠處的香樟樹,沉默了幾秒才說:“高三那年,去山區支教過一次。看到那些孩子眼睛裏的光,就覺得當老師挺好的。”
他頓了頓,轉頭看向黎落驊:“你呢?喜歡現在的工作嗎?”
黎落驊想起每天處理不完的報表和會議,想起空曠的別墅和指尖的煙燙,喉結動了動:“不知道。”
方澈楠沒再追問,隻是從背包裏拿出本書:“剛在圖書館借的,你要不要看?”
黎落驊接過書,是本《月亮與六便士》。封麵上,畫家的背影在夕陽下被拉得很長,像極了當年在操場上奔跑的他們。
“這本書,高三時你推薦過。”黎落驊說。
“嗯,”方澈楠笑了笑,“當時你說看不懂,還說我裝文藝。”
“有嗎?”黎落驊挑眉,“我怎麼不記得。”
“當然有,”方澈楠側過身,語氣帶著點狡黠,“你還說,等我當了老師,就來聽我的課。”
黎落驊的心猛地一跳,抬頭時撞進方澈楠的眼睛裏。他的眼睛在路燈下亮得像盛了光,和高三證件照裏的模樣重疊在一起。
“那明天,我可以去聽你的課嗎?”黎落驊聽到自己的聲音在發顫。
方澈楠的笑容頓了頓,隨即用力點頭:“好啊。”
那晚的風很軟,帶著香樟花的甜香。兩人坐在長椅上,聊了很多高三的事:總拖堂的數學老師,運動會上輸掉的拔河比賽,還有晚自習後偷偷溜出去吃的麻辣燙。黎落驊忽然發現,那些被他刻意遺忘的時光,原來方澈楠都記得。
快十點時,方澈楠起身告辭:“我該回去了,明天還要上課。”
黎落驊送他到校門,看著他騎上電動車,米白色的風衣在夜色裏劃出道溫柔的弧線。車開出去不遠,方澈楠忽然回頭,朝他揮了揮手。
黎落驊站在原地,看著那道身影消失在街角,心裏像被什麼東西填滿了。他摸出手機,給助理發了條消息:“下周的會議推遲。”
第二天上午,黎落驊坐在方澈楠的課堂裏。教室裏坐滿了學生,方澈楠站在講台上,穿著米白色的襯衫,講著晦澀的哲學理論,聲音清潤,手勢從容。陽光透過窗戶落在他身上,像鍍了層金邊。
黎落驊看著他在黑板上寫字的背影,忽然想起高三那年,方澈楠也是這樣站在講台上,給全班同學講數學題。那時他總愛坐在最後一排,看著方澈楠的背影發呆,心裏藏著不敢說的秘密。
下課鈴響時,方澈楠看到坐在後排的黎落驊,眼睛亮了亮。學生們陸續走出教室,他走過來,手裏拿著杯咖啡:“怎麼樣?沒睡著吧?”
“沒有,”黎落驊接過咖啡,指尖碰到他的手,兩人都頓了一下,“講得很好。”
方澈楠笑了笑:“中午有空嗎?帶你去吃我們學校的食堂,味道還不錯。”
“好。”
食堂裏人很多,方澈楠熟練地打了兩份飯,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他給黎落驊夾了塊糖醋排骨:“嚐嚐這個,我們食堂的招牌。”
黎落驊咬了口排骨,酸甜的味道在舌尖蔓延,竟讓他想起高三時,方澈楠總在午休時偷偷塞給他的糖。
“對了,”方澈楠忽然說,“下周六我們高中的校慶,你要不要一起回去看看?”
黎落驊看著他眼裏的期待,點了點頭:“好。”
吃完飯,方澈楠要去辦公室批改作業,黎落驊跟著他一起去。辦公室裏堆滿了書,陽光透過百葉窗落在書桌上,空氣中飄著淡淡的墨香。方澈楠坐在桌前,認真地批改著試卷,偶爾停下來皺皺眉,嘴裏念念有詞。
黎落驊靠在窗邊,看著他認真的側臉,忽然覺得這樣的時光很好。沒有報表,沒有會議,隻有陽光、書本,和眼前的人。
傍晚時,黎落驊要去機場了。方澈楠送他到學校門口,手裏拿著個信封:“這個給你。”
黎落驊接過信封,裏麵是張照片。照片上,兩個穿著藍白校服的少年站在操場邊,笑得燦爛。左邊的少年嘴角微微上揚,眼神桀驁;右邊的少年眼睛亮得像盛了光,嘴角有淺淺的梨渦。
“高三拍畢業照那天,你走得急,沒拿到這張合影,”方澈楠說,“我一直替你收著。”
黎落驊捏著照片,指尖有些發顫。他忽然想起高三那個下午,跑完3km後,他對她說的那句“你長得真好看”。原來有些話,即使過了這麼多年,還是會在心裏發燙。
“我走了。”黎落驊說。
“嗯,”方澈楠點頭,“路上小心。”
黎落驊轉身走向出租車,剛拉開車門,忽然聽到身後傳來方澈楠的聲音:“黎落驊。”
他回頭,看到方澈楠站在香樟樹下,夕陽的金輝落在他身上,像幅溫暖的畫。
“我等你回來。”方澈楠說,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他耳朵裏。
黎落驊的眼眶忽然就濕了。他用力點頭,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車子駛離學校時,黎落驊看著後視鏡裏越來越遠的身影,心裏忽然有了答案。有些相遇,或許不是終點,而是等待重逢的**。就像那年夏天未完的告白,終究會在時光裏,找到屬於它的答案。
飛機起飛時,黎落驊拿出那張照片,輕輕摩挲著上麵兩個少年的笑臉。窗外的雲層在陽光下泛著金邊,像極了方澈楠眼睛裏的光。他拿出手機,給方澈楠發了條消息:“下周六,我來接你。”
很快,收到了回複。隻有一個字,卻讓黎落驊的嘴角揚起了久違的笑容。
那個字是:“好。”
作者閑話:
哇塞,怎麼感覺越寫越傷感了?我本來想寫小甜文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