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顧九淵看著他這幅坦然赴死，仿佛好無牽掛的樣子一口氣堵在胸口。
    “嗯？”墨夏眼裏閃過一絲疑惑，事實上，他也卻有幾分害怕，此法記載與古神卷，且書籍久遠已經是殘破不堪，他也是無意中在無字樓頂閣發現的。
    墨夏晃了一下神，好吧，不是無意。
    風透過窗滲入，無雲居在深夜還是有些寒涼，墨夏盯著晃動的帷幔出神，靜默許久，顧九淵別過頭不再看向墨夏，那句盤桓多時的話語終於問出口。
    “你知道……神契會將同心契抹除……嗎？”
    同心契，他們之間最直接，最深刻的聯係，是道侶的象征，是他顧九淵和墨夏在尊師紀元天尊故居所求的。
    墨夏猛地抬起頭，是因為神契會將此抹除，顧九淵才感知到自己受傷嗎？怪不得那日，他見到顧九淵時，他說的第一句話是“你就這麼想解開同心契？”
    事發匆忙，他還以為在神女夢境中，並沒有細想這句話，想必是同心契解除時觸發了某些……所以顧九淵能夠及時趕來救下自己。
    在外門授課時，鶴仟老師似乎提過關於契約的事，“破契之代價重於訂契之代價。”
    他醒來時見到顧九淵的疲憊模樣便知道自己耗費了他太多心神才能重活，墨夏沉下眸子，他是有私心，他希望顧九淵能夠多給他一些關照，就像江元初那樣，哪怕自己受傷，顧九淵盡師父之責照顧自己。
    可是，他不願顧九淵因為他而受傷。
    他抿著唇，像是下定了決心，“……此事我正要與仙尊說。”
    顧九淵的聲音冷了下去，“你想說什麼。”
    墨夏深吸一口氣，不敢再看顧九淵，一字一句，堅定道，“我知仙尊與我結為道侶並非本心，魚盧村之事是我牽連仙尊，不如借此機會解開契約，各分兩路……”
    說完，墨夏鬆了口氣，好像卸下了擔子，心裏也輕了許多，這是解脫，也是報答，對他們兩人都好。
    顧九淵敏銳的盯著兩個字，語氣不自覺的拔高，“機會？什麼機會？你覺得……”
    可是後麵的話卻哽咽在喉嚨中，說不出來。他覺得這是擺脫他的時機？還是什麼？顧九淵皺起了眉，這一次，連他自己都感受到了自己話語中的激動。
    當初就不該收他為徒，壽元都折了好幾年。顧九淵壓下情緒，止住了口。
    “不，不是。”墨夏被他驟然爆發的情緒嚇到，連忙否認。他想了想，這件事本應由顧九淵來提，可是他已經說出口，現下也不知如何解釋，隻能一遍一遍重複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既然與你同心，定會對你負責。此事無需再提。”顧九淵冷聲道，試圖用慣常的冷靜斬斷這個話題，可是他自己知道心中早已是海浪翻湧，難以平息。
    “仙尊。”墨夏鼓起勇氣，重新抬起頭望向他。
    他頓了頓，用盡力氣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你我不過……一時荒唐，並無情意。解開同心結，各歸原路，互不相幹豈不更好？仙尊放心，此後我離開靜衡宗不會再給您帶來危險……”
    魚盧村的事太凶險了，是他擅自行動，沒有稟報宗門才讓顧九淵陷入危險之中。若是同心契解開，此後無論自己遇到什麼，顧九淵都不會知道，也不必因為救他費心。
    “危險？本尊數百年道行還怕危險。”顧九淵幾乎是被這般話語氣笑了，好一會兒才找回理智，他費力救活他可不是為了聽這些悖妄之言。
    顧九淵靠近一步，兩人距離極近，那雙總是清冷的眸子裏壓抑著怒火，顧九淵找回的不是自己的聲音，他還是忍不住問出口，“你……你……你隻當一時荒唐？”
    “仙尊……”墨夏退無可退，他完全無法理解顧九淵的怒意從何而來，“是我的錯，我提出來沒有不敬仙尊的意思，我……”
    “夠了，頑固不化。”顧九淵打斷他，心煩意亂。
    顧九淵轉身，無法在忍受他的話語，揮袖離去。
    青玉燈盞猛地晃了起來，屋內似明似暗。門輕輕的關上，沒有發出太大聲響，燈盞穩住了。
    墨夏喘了口氣，顧九淵離他太近，他都不敢呼吸。
    “呼──”
    他才醒來不久，又把事情搞砸了，還惹怒了顧九淵，實在不該多話。墨夏想，他應該反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