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光在廢墟深處一閃而沒，顧寒的腳步頓了頓，卻並未立刻追去。他回頭望了一眼醫療帳篷的方向，那裏還亮著昏黃的燈光，風中飄來消毒水與血混合的氣息。
    遠處的歡呼聲漸漸平息，戰場重歸寂靜。隻有偶爾傳來的機械嗡鳴，像是某種尚未熄滅的生命殘響。
    他最終收回視線，轉身走進帳篷。
    林默仍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如紙，呼吸微弱但平穩。軍醫說他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隻是異能透支太嚴重，需要長時間休養。
    顧寒站在床邊，望著那張安靜的臉，第一次覺得這個總是笑得溫和的男人，竟也有這樣脆弱的時候。
    他坐在床邊的椅子上，沒有開燈，任由月光透過帳篷縫隙灑落在兩人之間。他的手輕輕搭在林默的手背上，掌心殘留著戰鬥後的餘溫。
    “撐住。”他低聲重複了一遍，仿佛再說給昏迷中的林默聽，也像在提醒自己。
    這一夜，他不曾離開。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穿透雲層，落在醫療帳篷外的焦土上。營地裏開始恢複秩序，士兵們清理戰場，搬運物資，傷員陸續被送往後方基地。
    林默是在一陣輕微的疼痛中醒來的。
    喉嚨幹澀得像火燒，四肢沉重無力，意識剛恢複就察覺到身邊有人。他緩緩睜開眼，第一眼看到的是顧寒低垂的眼瞼和睫毛投下的陰影。
    男人靠在椅背上，似乎睡著了，一隻手仍搭在他的手腕上，力道輕柔，卻始終未曾鬆開。
    林默眨了眨眼，試圖動一動手指，卻發現身體比想象中更虛弱。
    “醒了？”顧寒的聲音低啞，帶著一絲沙啞的疲憊，卻沒有睜開眼睛。
    林默點點頭，喉嚨裏擠出一個模糊的音節。
    顧寒終於睜開了眼，目光落在他臉上，片刻後才開口：“渴了嗎？”
    林默再次點頭。
    顧寒起身倒了一杯水，扶起他的頭，小心翼翼地將杯子貼到他唇邊。溫熱的水流滑入喉嚨，緩解了些許幹澀，他小口啜飲，動作緩慢，卻讓顧寒的動作愈發輕柔。
    “謝謝。”林默聲音沙啞，說完便忍不住咳嗽起來。
    顧寒一手扶著他，一手輕輕拍打他的背部，等他緩過氣來才放下杯子，重新坐回椅子上。
    “感覺怎麼樣？”他問。
    “還好。”林默輕聲回答，眼神有些躲閃，“軍隊……沒事吧？”
    “都解決了。”顧寒看著他，語氣平靜，“核心異種已死，殘餘勢力也在清剿中。”
    林默輕輕吐出一口氣，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那就好。”
    顧寒沉默了一會兒，忽然伸手撫上他的額頭，指尖微涼：“別再做這種事了。”
    林默愣了一下，隨即苦笑：“當時的情況……我也沒辦法。”
    “以後有我在。”顧寒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你不需要一個人承擔所有。”
    林默怔怔地看著他，眼底浮現出一絲難以言喻的情緒。他想說什麼，卻被門外的腳步聲打斷。
    “報告！”一名軍官掀開帳篷簾子，敬禮道，“將軍，總部來電，要求我們準備接受嘉獎儀式。”
    顧寒點頭，示意他知道。
    軍官退下後，林默好奇地問：“嘉獎？”
    “你的貢獻太大了。”顧寒看著他，語氣認真，“他們不會讓你默默無聞。”
    林默笑了笑，沒有多說什麼。他其實並不在意這些榮譽，隻要大家平安就好。
    然而下一秒，顧寒卻忽然湊近，在他耳邊低聲道：“不過，如果你不想接受，我可以幫你推掉。”
    林默一怔，臉頰微微泛紅：“為什麼？”
    “因為你現在最重要的是休息。”顧寒的聲音帶著一點不容反駁的意味，“其他的，可以等你恢複後再談。”
    林默一時語塞，不知該如何回應。他低頭看著自己的手，發現指節還殘留著昨日戰鬥後的青紫痕跡，心裏忽然湧上一股說不出的情緒。
    外麵的陽光越來越明亮，照進帳篷裏，照亮了兩人的影子。
    “我想……先洗個澡。”林默輕聲說。
    顧寒站起身，點頭：“我去安排。”
    不一會兒，熱水送來，帳篷一角臨時搭建了一個簡易浴室。顧寒扶著他慢慢走到屏風後，幫他脫下衣服，又小心地讓他靠在牆邊。
    “我自己來就好。”林默低聲說。
    “不行。”顧寒直接拒絕，“你現在連站都站不穩。”
    林默無奈，隻能任由他幫忙清洗。溫水衝刷在皮膚上，帶走了戰鬥後的血腥味和疲憊感。他閉上眼，感受著這份難得的寧靜。
    “你還記得……那天晚上嗎？”他忽然開口。
    “哪天？”顧寒一邊擰幹毛巾，一邊問道。
    “就是你第一次來我的空間那天。”林默輕聲說，“那時候你還沒覺醒雷電異能，整個人冷得像塊冰。”
    顧寒頓了頓，嘴角微微揚起：“我記得。”
    “那時候我以為你隻是個任務搭檔。”林默繼續說，“沒想到會變成……這樣。”
    顧寒沒有接話，隻是將毛巾輕輕蓋在他肩上，然後用袖口替他擦幹臉上的水珠。
    “你知道嗎？”他忽然開口，聲音很低，“我一直在想，如果那天我沒有走進你的空間，是不是就不會認識你。”
    林默怔住，抬頭看他。
    顧寒的眼神很深，像是藏著什麼從未說出口的情緒。
    “但我慶幸我走進去了。”他說。
    林默心頭一顫，嘴唇動了動，卻沒能說出一句話。
    外麵傳來敲門聲：“將軍，總部的人已經到了。”
    顧寒應了一聲，看了林默一眼：“你好好休息，我處理完這邊的事就回來。”
    林默點點頭，目送他走出帳篷。
    陽光正好，風吹過帳篷邊緣，掀起一角布簾，露出外麵忙碌的身影。士兵們正在整理裝備，軍官們來回走動，指揮調度。
    顧寒站在人群中，身影筆直如鬆。他回頭看了一眼帳篷，眼神沉靜，卻帶著一種隱秘的溫柔。
    林默靠在床邊，閉上眼，嘴角不知不覺揚起。
    他知道自己回來了，回到了這個有顧寒的世界。
    帳篷外，腳步聲紛至遝來，一道身著軍裝的高大身影快步走近。
    “林先生，我是總部特派代表，奉命前來為您頒發嘉獎令。”
    林默睜開眼，看向來人，微微一笑：“請進。”
    下一刻，帳篷簾子被掀開，陽光猛地湧入，照亮了整個空間。
    他不知道這次嘉獎意味著什麼，但他知道，從這一刻起，一切都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