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日，清晨。
    窗外傳來一陣急促的鳴啼，才將沉睡中的裴星宇喚醒。
    約末二十平的房間裏，被各種東西堆得滿滿當當，書本和輔導教材有三大摞，模擬試卷有兩大摞，靠窗的位置擺放著一張漆紅木桌，亦是一樣擺滿了書。
    牆上貼著一張徐鬆海報，風格很非主流。
    “起床，搞錢！”
    裴星宇查看了一下係統，又掏拿起床頭的手機看了眼時間，終於死心，這裏是2010年，他回不去了。
    穿上一件黑色體恤，走進衛生間，開始洗漱。
    裴星宇家的房子兩室一廳，攏共六十來平，原先是海鹽業公司的家屬樓，十幾年前被老裴花了三萬塊買下。
    等到2020年拆遷，足足賠了四十八萬。
    漲了十六倍！
    “抽空給老裴說說，讓他把樓上兩家的房子全都買下來，畢竟包賺不賠的買賣。”
    裴星宇一邊洗漱，一邊胡思亂想。
    想賺錢，總得先搞一筆啟動資金。
    昨晚他就盤算過，全身上下三百塊出頭，連臭褲頭裏藏的鋼鏰都被他翻了出來。
    看來得先找老裴“借”一點。
    反正老爺子將來噶了，這些錢也會是他的，自己隻是提前拿來用，沒毛病！
    想到這裏，裴星宇拿毛巾擦幹淨臉上的水珠，循著記憶，摸進裴光雲同誌的主臥。
    床頭櫃，第二個相冊。
    裴星宇毫不費力就找到了兩張銀行卡，一張是主人是他素未蒙麵母親的，另一張主人是老陳。
    多年以來，裴光雲每年都會往卡裏各存一筆錢，作為裴星宇讀大學的費用，以及未來娶妻**的花銷。
    密碼則是老裴親口告訴他的！
    2018年，老裴生了一場重病，如果不是他拚了命的托關係，找醫生，八成救不回來。
    醒來後的老裴，第一時間就把兩張銀行卡位置和密碼告訴了他。
    “老裴這樣的人，居然能生出我這樣的渣男！”
    想到這，裴星宇自嘲的笑了笑。
    他翻開相冊的最後一頁，那是一張早已泛黃的舊照片，若沒有經過塑封處理，怕是早已破敗不堪。
    照片上的裴光雲西裝革履，身形雄壯，咧嘴傻笑，肩上依偎著一個氣質溫婉的少女，穿著一條亞麻連衣裙，一臉的笑意和幸福。
    作為過來人，裴星宇明白老爸的心情。
    慢慢消散的感情，通常不會折磨人太久，戛然而止的愛，才會讓人瘋狂。
    妻子難產而死，留下嗷嗷待哺的孩子。
    當然，人無聖賢，他小時候調皮搗蛋，折騰得老裴情緒崩潰，對方也會毫不客氣地用粗細竹條抽他。
    邊打邊哭邊罵：“要不是你，我老婆也不會死！”
    那時他才知道，對裴光雲而言，兒子隻是意外，老婆才是真愛。
    挨打次數多了，裴星宇的脾氣也竄了上來，連老爸都不喊了，整天老裴老裴的叫。
    從某種程度來說，他後來創業時那股子拚勁和闖勁，也是老裴一鞭一鞭抽出來的。
    “媽，你給兒子存的錢，我先拿去用，以後給你多娶幾個兒媳婦！”
    裴星宇衝著照片，笑的沒心沒肺。
    言罷，他將老裴的銀行卡放回原位，又把老媽的銀行卡揣進褲袋。
    摸出手機，給陳劍飛打去電話。
    “劍飛，十分鍾後，雲口街集合。”
    裴星宇直接了當道。
    “去網吧？”
    裴星宇的嘴裏含糊不清，顯然還沒從睡夢中蘇醒。
    “小孩子才整天打遊戲，大爹帶你去搞錢！”
    裴星宇一陣無語，實話實說道。
    這**都快近八月了，兩人自從高考結束後，整天泡在網吧和台球室，別說找暑期工，就連駕照都沒去考。
    “廢什麼話，馬上過來。”
    裴星宇懶得跟他哆嗦，直接掛斷電話。
    然後下樓，在樓道口找到一輛捷特安自行車，一**坐上去，慢悠悠地向外騎。
    騎到一半，他才想起來沒吃早飯。
    因此等他看見陳劍飛時，對方立馬就衝過來開罵：“狗日的裴星宇，求你做個人行不行，說好的隻需十分鍾，你足足遲到了半個鍾頭。”
    水花四濺，唾沫橫飛。
    “諾，知道你沒吃，特意給你帶的。”
    裴星宇嫌棄的摸了一把臉，悄悄後退一步，主動遞過去一杯豆漿和一個千張油餅。
    “算你小子還有點良心。”
    瞧見早飯，陳劍飛嘿嘿一笑，伸手一把接過，開始大口朵頤起來。
    “對了，你怎麼突然想起來去打暑期工，零花錢沒了？我這還剩兩百，你先拿去用。”
    陳劍飛呲溜吸了一口豆漿，從口袋裏摸出兩張百元大鈔。
    “打工？我這輩子是不可能打工的。”
    裴星宇擺擺手道。
    “難不成你要帶我去賣？事先和你說好，我老陳家風正門清，出賣人格和**的事，堅決不幹！”
    陳劍飛笑得賊賤，肚子上的遊泳圈抖個不停。
    “你想得倒是挺美，你想賣，也得有人買才行。”
    裴星宇毫不留情的打擊道。
    十八歲的陳劍飛，體型微胖，身高一米八零，比他矮兩公分，人也不夠帥，哪個富婆吃得下這種粗糧？
    “靠，你這是什麼意思？”
    陳劍飛瞪圓著大眼，明顯有些不服氣。
    “字麵意思。”
    裴星宇的語氣輕飄飄的，眼神促狹，一臉愚昧之色。
    “算了，不說這個，你真要和蘇熙分手？”
    陳劍飛口風一轉，換了一個話題。
    “我和她本就並未在一起過，又何談男女朋友關係？談不上分手。”
    裴星宇反問，滿臉不在意。
    “這倒也是。”
    陳劍飛雖然搞不懂死黨的感情變化，但從對方的態度不難看出，蘇熙已成為過去式。
    “網吧，箱包，數碼影音，奶茶，服裝，超市，手機。”
    裴星宇不再搭腔，而是將目光投向不遠處的一排排商店。
    他在考慮，從什麼行業，哪個產品入手，可以快速賺到第一桶金。
    腦海中的計劃不斷閃現，卻又被一一pass。
    “對這個年代了解太少，還是先掃街，再做決定。”
    沉吟片刻後，裴星宇主動斬斷思緒。
    “我吃好了，咱們接下來去哪？”
    陳劍飛一抹嘴，抬頭問道。
    “掃街。”
    裴星宇翻身上車，向南一路騎行，一旦碰到感興趣的門店，便停下來走進去，看看商品，問問價格。
    “你到底在幹什麼？”
    陳劍飛見他認真嚴謹的模樣，於是好奇的問道。
    “少說，多學。”
    裴星宇並未解釋，專心研究櫥窗裏的商品。
    “諾基亞5200，售價850”
    “華天K801，售價999”
    “索愛T30C，售價988”
    “波導V788，售價1400”
    “藍魔MP3，售價160”
    “索光MP4，售價399”
    裴星宇佬有興趣的記錄價格，一個搞錢的計劃悠然而生。
    在4G網絡全麵鋪開前，像雲山這樣的邊緣小鎮，無論服飾百貨，還是多樣數碼產品，在配貨和價格方麵，都與一線城市存在巨大的信息差。
    信息差就是鈔票。
    “劍飛，陪我再去一趟網吧，我大概知道怎麼搞錢了。”
    裴星宇一把拉住陳劍飛就往外跑。
    “你還是搞我吧，別搞錢了，我快累死了！”
    陳劍飛滿頭大汗，一上午陪著裴星宇一溜煙逛了四條街，腿肚子都在發抖，被他這麼一拽，差點跪下。
    “你想得倒美，搞你妹還差不多。”
    裴星宇停下腳步等他，沒好氣道。
    “畜生啊！我妹今年才剛滿十五！”
    陳劍飛知道好基友是在開玩笑，但也不妨礙他趁機開罵。
    “嗬嗬，她今年確實十五，可心眼子比四十歲的人都可怕。”
    裴星宇暗罵道。
    上一世，他差一點邁入婚姻墳墓，罪魁禍首便是陳劍飛的親妹妹——陳曉雨。
    萬幸他及時醒悟，改邪歸正，重歸大海。
    沒有在錯誤的道路上深陷泥潭。
    “我裴星宇怎麼可能在一顆樹上吊死，這輩子，一定要離她遠一點。”
    裴星宇默默下定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