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陽的第七縷光芒穿透海麵時，我正忙著調整最後一顆發光珊瑚的位置。這片位於淺海沉船遺址的會場已經布置了三天——人類木匠與擅長建築的人魚通力合作，在沉船甲板上搭建了一個半水半氣的奇特空間。
    “左邊再高一點！”我朝正在懸掛海藻帷幕的姐姐阿蒂娜喊道。
    阿蒂娜甩了甩翡翠綠的魚尾，將帷幕向上提了提：“這樣？”
    “完美。”我微笑著遊向水麵，紫金相間的鱗片在陽光下閃閃發光。自從一個月前兩界裂縫關閉後，我的魚尾上新增了這些金色紋路，像是永遠帶著一縷陽光。
    破水而出的瞬間，我深吸一口帶著鹹味的空氣。人類形態的雙腿穩穩踩在特意搭建的木製平台上——這個位於沉船最高處的平台將成為人類代表們的座位區，而水下部分則供人魚族使用。
    “愛麗兒！”熟悉的聲音從上方傳來。馬克西姆劃著小船靠近，古銅色的手臂肌肉隨著劃槳動作繃緊。他脖子上那圈細小的鱗片紋路已經褪成了淡金色，在陽光下幾乎看不出來，但我知道在水下時它們會重新變得明顯。
    “都準備好了嗎？”他跳上平台，靴子踩得木板吱呀作響。
    “差不多了。”我指向水下，“父親和姐姐們在做最後檢查。人類代表什麼時候到？”
    “正午時分。”馬克西姆擦了擦額頭的汗水，從腰間取出一個小布袋，“瑪拉奶奶讓我帶給你這個。”
    我好奇地打開袋子，裏麵是一小包曬幹的海藻餅幹和一枚精致的貝殼發卡。“她太貼心了。”我將發卡別在鬢角，“這幾天忙著準備議會，都忘了吃飯。”
    馬克西姆突然伸手輕觸我臉頰上的一片鱗紋——這些出現在我人類皮膚上的細小鱗片是平衡狀態的標誌。“它們在發光。”他輕聲說，琥珀色的眼睛裏映著我的倒影。
    我握住他的手：“每次靠近你時都會這樣。”這是我們在過去幾周發現的奇妙現象——當我們接觸時，我的鱗紋和他的守護者印記會產生微弱的共鳴。
    遠處傳來號角聲，打斷了這溫馨時刻。馬克西姆轉向聲源：“是漁村的船隊！他們提前到了。”
    我急忙檢查自己的裝扮——珍珠編織的胸衣，海藻與絲綢混紡的短裙，還有瑪拉奶奶送的貝殼發卡。作為兩界議會的發起者，我必須給雙方留下好印象。
    “我去通知父親。”我吻了吻馬克西姆的臉頰，縱身躍入水中。
    下沉的過程總是令我著迷。重力逐漸消失，水流擁抱身體，魚尾自然地擺動。當我遊過會場中央的透明穹頂時，看到父親正在裏麵測試傳聲裝置——這個由人類玻璃工匠和人魚氣泡魔法共同創造的奇跡，能讓水上水下的人自由交談。
    “父親，人類代表提前到了。”我遊進穹頂，氣泡魔法立刻為我創造出可呼吸的空氣空間。
    特萊頓國王轉身，銀白色的須發在透過玻璃的陽光下閃閃發光。“這麼快？”他皺眉看了看手中的海星計時器，“阿奎塔還沒從深海帶發光水母回來。”
    “用現有的裝飾也足夠了。”我安撫道，幫他調整了一下鑲嵌珍珠的王冠，“重要的是誠意，不是排場。”
    父親的表情柔和下來：“你越來越像你母親了，總是知道什麼最重要。”他拿起三叉戟，“去迎接我們的客人吧。我去召集顧問團。”
    當我重新浮出水麵時，五艘裝飾著彩旗的漁船已經停泊在附近。瑪拉奶奶站在首船船頭，身著正式的海藍色長袍；她身旁是漁村長老會成員，每個人都穿著最好的衣服，表情或好奇或警惕。
    “歡迎！”我遊到船邊，用人類語言問候，“感謝各位前來參加首屆兩界議會。”
    瑪拉奶奶慈愛地微笑：“親愛的，能受邀是我們的榮幸。”她轉向其他長老，“這位就是愛麗兒公主，馬克西姆的救命恩人，也是兩界和平的使者。”
    長老們禮貌地行禮，但眼神中的懷疑顯而易見。最年長的拉德克長老甚至後退了半步，手指緊張地撥弄著掛在脖子上的鯊魚牙齒護身符。
    “請隨我來。”我引導他們登上中央平台，“會場分為兩個區域。水上部分供人類使用，水下部分是人魚族的座位。通過中央的傳聲穹頂，我們可以自由交流。”
    “水下？”一位女長老緊張地問，”我們怎麼呼吸？”
    馬克西姆上前解釋：“瑪琳女士——我們的海巫治愈師——準備了特殊海藻。咀嚼一片可以在水下呼吸一小時。”
    拉德克長老哼了一聲：“聽起來像是巫術。”
    “是魔法與科學的結合。”我溫和但堅定地糾正，“就像人類用草藥治病一樣自然。”
    馬克西姆分發著海藻片，我則注意觀察每位長老的反應。大多數人都像瑪拉奶奶一樣持開放態度，但拉德克和另外兩位長老明顯不情願。這在意料之中——改變總是伴隨著阻力。
    當人類代表們準備就緒時，海麵突然泛起漣漪。父親率領人魚議會成員浮出水麵，六位姐姐手持發光珊瑚作為儀仗。場麵壯觀得令人屏息——人魚們色彩斑斕的魚尾，精心打理的鱗片，還有那些隻在深海才能見到的珍稀裝飾品。
    “歡迎，陸地上的朋友們。”父親用經過魔法擴音的聲音說道，“今天，我們邁出曆史性的一步。”
    簡單的開場白後，我們引導人類代表們通過特殊通道進入傳聲穹頂。這個半球形空間一半充滿水，一半是空氣，中間由魔法屏障隔開。人類坐在幹燥的上層，人魚浮在下層，但聲音可以自由傳遞。
    “簡直不可思議。”瑪拉奶奶驚歎道，小心地觸摸透明屏障，“我能清楚地看到和聽到下麵的人魚，卻不會被水浸濕。”
    拉德克卻皺起眉頭：“違反自然的造物。兩界分離是有原因的。”
    我注意到父親的表情微微變冷，急忙介入：“正是為了探討這個”原因”，我們才召開此次議會。誤解源於缺乏溝通。”
    會議正式開始後，首先討論的是最近頻發的漁網糾紛——人魚認為某些漁網網眼太小，會捕獲大量幼魚；人類則抱怨人魚有時會嚇跑魚群或破壞漁具。
    “我們的珊瑚礁正在因為過度捕撈而死亡。”阿奎塔展示了一組受損珊瑚的圖像。
    “而我們的漁民生計因為”**”增加而難以維持。”漁業代表反駁道。
    爭論逐漸升溫。我注意到人魚一方，塔拉娜議員——一位有著深藍色鱗片的年長女性——正悄悄釋放某種使水質變暗的墨水。與此同時，拉德克長老也在向其他人類代表耳語什麼，引得他們頻頻皺眉。
    馬克西姆突然站起來：“我能說幾句嗎？”不等同意，他已走到中央，“作為在兩邊都生活過的人，我想指出一個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