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周日，早上程冰起得很早，出去樓道盡頭，給家裏打了個電話。
    接到電話時程秋雁正在修剪院子裏那棵歪斜了一點的石榴樹，語氣依舊溫柔，有些擔憂地問：“怎麼了冰冰，怎麼這麼早打電話回來？”
    程冰說沒事，問了爸媽家裏，又問了爺爺家婆好不好，最後才問：“媽，昨天，方月年家裏有什麼事嗎？”
    程秋雁覺得奇怪，“你怎麼曉得的？”她停下修剪的動作，放低聲音，“也不是什麼大事，小月年爸爸喝了酒和他奶奶吵嘴，吵得有點厲害。”
    “提到方月年了嗎？”
    程秋雁隱隱猜到，問：“小月年也曉得了？”
    程冰嗯了一聲，“他昨天狀態不好。”
    程秋雁歎了口氣，語氣不免帶了點急躁，“這大人怎麼這麼不懂事，自己吵嘴還要告訴小孩子？這你們上高中這麼辛苦，壓力這麼大的，怎麼想的呢？”
    程冰沒說話，程秋雁又說：“吵什麼我也不清楚，昨天晚上你小奶奶過來跟你家婆說了一嘴，講小月年爸爸要拿錢開什麼店，**媽不同意，他爸爸喝了酒脾氣大得很，就喊起來了……”
    她沒往下說，但程冰已經知道了。
    程冰沉默了一會兒，忽然低聲問：“媽，你喜歡方月年嗎？”
    程秋雁愣了一下，“那怎麼不喜歡呢？媽媽當然喜歡他了。”
    雖然知道媽媽說這話沒有任何別的意思，但程冰還是很欣慰地笑了一下。
    程秋雁確實也沒有別的想法，她還囑咐兒子：“你們倆在一塊，他家裏要老是搞那些不省心的事吵他，你要多開解開解，曉得嗎？高三壓力大，他有現在這個成績不容易，這考試是一輩子的事情，他一個人心裏總是想不開，那怎麼好？”
    程冰小聲說好。
    程秋雁又想起來，說：“這兩天剛好買了點糯米，你跟小月年不是都喜歡吃媽媽做的蜜晶糕，我歇一會做點，給你們送去，你們兩個也都一個多月沒回來了，你那厚衣服不穿的揀出來，媽媽來拿走。”
    程冰本來不想讓她辛苦，可是又確實一個多月沒見家人，心裏多少有些依戀，再說方月年如果能吃到蜜糕，還不知道怎麼高興，於是他說：“謝謝媽。”
    “跟媽媽講什麼謝謝，”程秋雁笑著數落，“你在外麵好好的，吃飯要按時，不要吃太快，晚上學習也不要太晚，曉得嗎？”
    “我知道的。”
    “好，那你趕緊忙你的去，該做什麼做什麼，帶著小月年一起，別要他管那些亂七八糟的，媽媽去給你們做糕啊，這糯米這次看起來很好的。”
    程冰笑了一笑，“好。”
    程秋雁也笑，“好好好，掛吧，做好了就給你們送來。”
    “嗯，媽，那我掛了。”
    “好，媽媽也掛。”
    電話打完才七點，樓道裏陸續有聲音，這一層樓都是高三生，是早起典範。
    回答宿舍，孟小陽果然也已經起了，正在輕手輕腳刷牙，方月年在上鋪，把自己整個悶進被子裏，看著像沒人似的。
    程冰於是慢條斯理地洗漱完，穿好鞋，和孟小陽一道下樓去食堂買早飯。
    路上孟小陽以為他也是準備去教室，就問：“今天怎麼也去這麼早？”
    程冰說：“我不去教室，買點早飯回宿舍。”
    孟小陽了然，“哦。”
    剛一進食堂，就看見某位把學校當家的走讀生一人端坐在一張桌前，手裏捧著一本英語習題冊在看。
    李沛翔也剛來十分鍾，抬眼剛要笑嘻嘻招手，發現孟小陽身邊還有一個程冰，頓時挑起眉，“呦？冰哥啊，你怎麼也來了？”
    自從程冰住進了方月年他們宿舍，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大家就都開始叫他冰哥，其實論年紀，他和方月年是幾個人當中最小的。
    “買早飯，”程冰簡單地說，“你早上來學校吃？”
    “我吃過啦，過來等孟小陽，這兩天我們陽哥是我的私人輔導老師。”
    孟小陽說：“都吃過了你來食堂幹什麼，去班上啊。”
    “我不去，崔夢睛和她2班那個男朋友這麼早跑到教室裏來談戀愛，我去湊什麼熱鬧，哎不管了，你吃你的，等你吃完我倆一起上去，這樣就不會尷尬了。”
    孟小陽翻了個白眼，“好吧，那我去買了。”
    程冰卻問李沛翔：“別的班的人去你們班自習？”
    “那哪是自習啊？那就是約會，她男朋友2班的，每個周末都來。”
    程冰明白了，“我也去買早飯了。”
    買了早飯回去，發現方月年依然平躺著像一張紙一樣，倒是汪魏聞到了食堂雞蛋餅的香味，從床鋪上直愣愣地坐起，“靠，什麼東西這麼香！”
    然後方月年被吵醒，掀開臉上的被子，閉著眼有氣無力地說：“幾點了啊？”
    汪魏摸到了手機，“不到八點，我的媽呀。”
    他打了哈欠，剛想躺倒再睡，忽然一眼瞧見了下邊程冰正在動作緩慢地打開麵前的塑料袋，緊接著**的香氣散發出來，他立刻就清醒了。
    “冰哥你就是我親哥！有我的份嗎？肯定必然有吧？啊？”
    方月年翻了個身坐起來，看向程冰，“買早飯了？”
    “嗯，雞蛋餅剛做出來，給大家都買了。”
    汪魏一個鯉魚打挺，撈起一件外套裹上就跳下床鋪，跑到陳宇床邊叫：“bingo！宇哥！起來吃餅！”
    方月年歎了口氣，沒動。
    程冰走過去，抬起臉看他，“我今天在宿舍自習。”
    “嗯？”方月年一驚，他還沒做好準備怎麼麵對他呢，“真的？”
    “嗯。”程冰點頭。
    方月年無可奈何，隻好掀了被子起床了。
    吃了早飯，汪魏宣稱要發奮圖強，收拾收拾就去教室了。
    場麵就詭異起來。
    人情緒到了一定的份上，做出反應來很容易，但是一旦情緒鼎峰過去，一切歸於平靜，又經過了漫長的十幾個小時來讓人輾轉反側胡思亂想，就會越來越多的事情浮出水麵，方月年現在就處於這種階段，他稍微有那麼一點……不敢麵對程冰了。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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