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這位操碎了心的壯士送走，兩人回了宿舍。
    一路無言。
    其他人也不知道是去吃飯了還是去玩了，這倆又不得不尷尬地同處一室。
    方月年因為被程冰叮囑過一定要擦藥，現在不敢耽誤，拿了衣服就準備先去洗澡，孟小陽沒了以往的淡定，像個鵪鶉一樣埋頭走來走去。
    “我先洗澡了，一會得上藥，”方月年沒看他，“你那口子不嚴重吧？”
    “行，”孟小陽趕緊說，“你先洗，我沒事的，你的傷沒事吧？”
    “小事，”方月年搖頭，進浴室前又忍不住，“哎，你別這樣，我又沒講你什麼。”
    孟小陽第三次摸向空水壺的手一停，愣愣看著他，“哦，好。”
    等孟小陽也洗完澡，方月年已經敷完臉上完藥了。
    見他出來，就問：“你去醫務室了嗎？”
    “去了，校醫給清理了一下傷口，說不用上藥的，我一會貼個創可貼。”
    “哦，”方月年點頭，“那吃飯去吧，再晚食堂就沒菜了。”
    “等等，”孟小陽說，“我，方月年，我有話跟你說。”
    方月年頓了一頓，其實他也沒想好怎麼開口問，或者直接不開口問，現在孟小陽自己要說，他就點點頭，“嗯，你說。”
    孟小陽大概是在浴室裏做完了心理建設，現在倒是不猶豫，看著方月年小聲說：“我想先跟你道歉，上次遇到何林傑後，我沒跟你說完整的事實。”
    方月年說：“你也沒義務要跟我說，這是你自己的事，說不說是你的自由。”
    孟小陽苦笑了一下：“但我現在，覺得有必要告訴你了，我也想告訴你。”
    “嗯，我聽著。”方月年坐下來，作出耐心傾聽的樣子。
    孟小陽深吸一口氣，開口說道：“我跟何林傑斷交，其實是因為，我那時候，跟他表白了。”
    方月年眼神呆滯了一瞬間。
    ……
    何林傑話說一半，其實他也猜出了另一半，也不知道為什麼，拒絕琢磨加接受這個過程，在那種情況下進行得異常順利，然而這個「表白」，還是給他原有的心理建設添了重重一擊。
    “表，白？”他糾結地擰著眉毛，“你，你到底，”他有點難以啟齒，“你到底是喜歡，這個性別，還是喜歡他那個人？有沒有可能是你搞混亂了，你就是挺依賴他，也挺喜歡他吧，但未必就是真正的，這個，性向。”
    孟小陽又一次被他說懵了，好一會兒，才磕磕絆絆地，忐忑地說：“你，你不覺得，惡心？”
    他眼裏隱隱的期待沒逃過方月年的眼睛，方月年咳了一聲，“那個，反正，我覺得，就那樣吧，我沒那麼無知，你這又不是開天辟地頭一回，何林傑真是沒見過世麵，別岔開話題，我剛說的你聽沒聽進去，你真是純，同？”
    孟小陽愣愣地，下一刻，眼裏驟然爆出了一朵太陽花。
    方月年受不了被他這樣看了，“幹什麼啊？”
    “我知道你什麼意思，我和何林傑以前，關係特別好，他一直把我當成最好的朋友，是好兄弟，你想說，我因為這個對他鑽了死胡同，其實未必會再喜歡別的男生，是不是？我也沒那麼無知，能分辨得請。”
    方月年眼神有點變化，有點佩服這人了。
    “你意思是你還會喜歡別的人。”
    “是又怎麼樣。”孟小陽不禁一笑。
    方月年站起來：“不怎麼樣，你愛喜歡誰就喜歡誰，隻要你別喜歡我。”
    孟小陽眼裏有濕意，接著被笑意掩蓋，“好，你放心，我不會打你的主意的。”
    “那就好。”
    方月年也想笑，頓了頓，又說：“我問你，何林傑既然和你是朋友，你跟他表白，他不喜歡你也就算了，怎麼還能這麼對你？他恐同到這個地步？”
    孟小陽沉默了一陣，“他說，我背叛了他。”
    方月年一時間理不清何林傑的腦回路，“背叛？”
    “嗯，背叛。就是，我們本來可以一直是好朋友，但是我非要把關係搞……搞得那麼惡心。”
    方月年張了張嘴，“啊。”
    “等等，我還是沒理解，”他抬起手，“他說你背叛他，所以氣成這個樣子，在我之前你都沒新朋友嗎？有的話，每一個他都衝上去把這件事抖出來？幹什麼？這麼偉大，生怕別人也像他一樣被你「惡心」？他那麼有道理，為什麼在老師麵前還要主動認錯？”
    孟小陽把視線轉移到桌子中央，好半晌，慢慢出了口：“他不想讓別人知道這件事，今天之前，沒有跟別人說過，之所以在你麵前說，是因為，他覺得，你是我的，新目標。”
    方月年終於呆了。
    這一連串事一個比一個考驗他的承受能力。
    孟小陽忙看著他說：“但我是真的把你當成好朋友，沒有別的想法，真的。”
    方月年：“好，好，太好了。”
    孟小陽先是茫然，繼而撲哧一笑。
    “行了別笑了，”方月年耳朵發熱，索性有話直說，“我問你，那何林傑，你還喜不喜歡他。”
    孟小陽依舊微笑，搖頭，認真地說：“我不會再喜歡不尊重我的人。”
    我靠，這句好好像很有道理，還很man是怎麼回事？
    呸呸呸，他都是個……man個屁！
    “那這個人咱以後就不講了，反正架也打過了，我還腦殼子發愁，不知道怎麼跟程冰交代。”方月年終於想起來自己的事。
    孟小陽很不解：“跟他交代什麼？”
    “你不知道，我老早之前就答應過他不會隨便打架的。”
    孟小陽似懂非懂，“那，你跟他，解釋解釋。”
    方月年說：“嗯，我晚上找他去。”
    孟小陽又加了句：“你可以把我的事告訴他。”
    方月年吃好大一驚：“我靠，你就拿這個出去隨便說嗎？我勸你還是稍微低調一點，恐同的人可不止何林傑一個。”
    孟小陽笑笑：“我知道，你提醒程冰替我保密，你為了我打架，我還能讓你有話說不清楚？沒事的。”
    方月年：“……佩服。”
    今天接受了太多炸裂訊息，他腦子有點不夠用，吃飯的時候特意多打了一個菜。
    晚上趁著月黑風高，他摸過去敲響了401的宿舍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