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點已經過了午飯高峰了，店裏人不多，三三兩兩地坐著，雖然不大，還挺安靜。
    方月年跟著孟小陽有樣學樣地選菜，他平常在鎮上就很少吃麻辣燙，選起來屬實有點困難，胡亂選好拿過去稱，孟小陽已經拿了兩罐可樂在手裏，揮了揮胳膊問：“喝吧？”
    “喝！”
    說實話，方月年和其他室友多少已經打成一片了，就和孟小陽還比較生疏，主要是他人安靜，跟誰都客客氣氣的，現在兩人單獨外出吃飯，正是拉近關係的大好時機，再說了李沛翔在那說了那麼多關於他的事，方月年其實也對他產生好奇心了。
    方月年於是先拋出橄欖枝，問：“那你以前經常來這裏吃嗎？”
    孟小陽笑了笑，“以前經常來，但也挺久沒來過了。”
    方月年把一罐可樂掰開推到他麵前，“肯定是因為你們學習太緊張了，我之前聽說你們的事跡，什麼淩晨五點起來早讀啊，什麼晚上十二點燈火通明啊，反正對我們鄉下學校來說壓力太大。”
    孟小陽被他這個動作弄得愣住，又被他說得忍不住一笑，“一中附中不允許上晚自習，我們最多留到6點半就得走了。”
    “啊？”方月年呆了，“那你們都自己回家學習啊？厲害了。”
    孟小陽說：“我們都是聽說你們下麵學校怎麼怎麼刻苦，聽得我們特別緊張。”
    “那真不是假話，我們可慘了。”方月年自己開了可樂，呼啦啦灌了一大口，“所以現在隻上晚自習我都不適應。”
    “為什麼？除了晚自習還有別的嗎？”
    “有啊，晚輔導啊，就是晚上上課，要不然寫卷子，要不然講卷子，和白天沒區別。”
    饒是孟小陽都有點撐不住，小聲驚歎說：“這麼可怕嗎。”
    傳菜窗口叫了他倆的號子，方月年坐在外麵，於是一人過去把兩碗都端了過來，孟小陽還不太好意思，說了兩次謝謝。
    “別客氣，”方月年說，“本來李沛翔還說要來跟我們一起，不過他也出了一身汗，回家洗澡去了，對了他還說你們是初三同學，我現在都不知道我們班到底有多少你們的同學。”
    孟小陽頓了頓，“其實，我們班還好，三四個吧，不過你同學他們班就多了。”
    “啊？你說……程冰他們班啊？”
    孟小陽注意到他這個結巴，笑了笑說：“對，17班和18班可能每個班都有十幾個附中的。”
    方月年正在拌筷子的手一頓，孟小陽覺得奇怪，“怎麼了？”
    “哦沒什麼，”他說，“沒什麼。”
    完了，一中附中的人不上晚自習都能學那麼好，程冰被這群人包圍了，這怎麼辦？
    他憂心忡忡，正想多打探一下附中學霸們的日常，忽然發現坐在對麵的孟小陽的臉色變得十分古怪，眼睛圓睜看著前方，人整個愣住了。
    “怎麼了？”方月年疑惑，下意識回頭看。
    門口走進來一個穿著他們校服的男生，個子高高的，臉很俊，就是眉眼間有股不耐煩的神色，校服拉鏈酷酷地敞著。
    “……認識？”方月年看孟小陽反應就知道有問題，連忙問。
    孟小陽木著一張臉，“我……”
    他還什麼都沒說出來，那人已經走經過了他們桌，很顯然他看見了他們，人在桌前停了。
    孟小陽卻沒看他，幾乎有點硬著脖子回避的意思。
    “你……也來吃飯？”那人說。
    方月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孟小陽，思索之下，說：“啊。”
    那人盯著方月年看了好幾眼，眼底閃過一點輕蔑，“哦，交了新朋友了？”
    方月年臉色微凝，這人這種說話的強調讓他有點不爽。
    “你……”
    “和你沒關係。”孟小陽突然抬起臉，直視著那人，像是無聲對抗。
    方月年還從沒見過小白兔一樣的孟同學用這麼使勁的表情看人。
    那人「嗤」了一聲，小聲說了句「死性不改」，隨即轉身走了。
    孟小陽臉色很僵，白了又紅，緊緊抿著嘴。
    方月年對眼下這情況很費解，好半晌，還是忍不住問：“那誰啊？”
    孟小陽勉強擠出一個笑，“哦，他是何林傑。”
    方月年：“……”
    “我去，”他一拍桌子，“我想起來了，上次李沛翔還指給我看過，剛才都沒認出來，這有什麼可帥的？李沛翔一天天就拿他跟程冰相提並論的？靠，程冰甩他十八條街。”
    孟小陽顯然被他這頓輸出說懵了。
    “呃……”他還有點無措，“你，你別生氣。”
    “我有什麼可生氣的？我都懶得瞧他，”方月年翻了個白眼，“你跟他有仇？就他剛才那個二五八萬的樣子，好像你欠他債不還一樣。”
    如果孟小陽剛才的臉色還是惱怒，現在就完全變了，嚴格來說，他被方月年逗笑了。
    他笑了好幾聲，才說：“沒，我沒欠他錢。”
    “那他幹嘛那麼拽？”
    方月年徹底把這人可能對程冰產生的威脅給排除了，心裏暢快，開始攪碗裏的泡麵，這冒菜得菜和麵都煮得挺好的，味道也不錯，下次的確可以叫程冰來。
    孟小陽臉上帶著點微笑，看著他，輕聲說：“我和他以前是好朋友。”
    方月年隨口說：“後來呢？”
    “現在不是了，我們……”
    “絕交了啊？”方月年很隨意地說，“就那樣的絕交就絕交吧。”
    孟小陽又是一笑，“嗯，對絕交了。”
    他頓了一會兒，又繼續低聲說：“以前，我們真的很好。”
    方月年聽著他語氣好像還有點傷感，就稍稍暫停吃飯，看著他問：“是嗎？”
    “嗯，”孟小陽點點頭，“我們小時候就是同學，總是一起玩，我還經常去他家裏，**媽也對我很好，偶爾我心情不好，或者考試考得不好，他都會安慰我。”
    方月年默默放下筷子，“然後呢？”
    孟小陽笑笑：“可能我就是太依賴他了，搞得他很煩。”
    “這就叫依賴？”方月年不解，“他煩什麼啊？”
    “我們不是親戚，他不是我哥也不是我爸，沒理由一直跟我這麼好，而且我，我真的是個挺讓人煩的人吧。”
    方月年聽不下去了：“你們是好朋友，好朋友不就是應該互相幫助，互相照顧嗎？以前我同桌每次考了倒數都拉著我哭，他上課睡覺還要我給打掩護，都那麼煩了我也沒和他絕交啊。”
    孟小陽被他說得一怔，有點忍俊不禁，“那不一樣。”
    “那有什麼不一樣的？再說程冰，我連上一中都是他非拉著我我才能上的，我有次考得不好，回家路上拽著他囉嗦了一路，他也沒嫌我煩啊。”
    孟小陽真的繃不住了，低著頭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的，“……好吧。”
    方月年更費解了，“我說什麼了你就笑成這樣？笑點也太低了。不過反正就是他有問題，你以後別搭理他了，長得好看有什麼用？不是能當兄弟的人。”
    孟小陽抿唇止住笑，看著他小聲說：“嗯，不過，他沒你好看。”
    “……是嗎？”方月年哼了哼，“我才不跟他比，好了別說他了，趕緊吃飯吧，餓死我了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