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琊舟自嘲般扯起嘴角，苦澀笑著，“為什麼？我倒也想問問老天爺為什麼？”
    “記得車禍那天，也是你母親去世那天，也是這樣大的雨。”紀安瑾平靜無波的眸子，終於有情緒閃動，“我討厭下雨天。”
    潮濕陰幹，像螞蟻一般絮絮簌簌爬上她的四肢百骸，密密麻麻如針紮的細痛，讓她連呼吸都困難。
    心靈和身體的雙重打擊。
    “我必須，讓他們付出代價。”紀安瑾說的無比堅定，同時她也把目光轉移到紀琊舟身上。
    修剪得體的黑色大衣，襯的紀琊舟巴掌大的臉愈發蒼白，就連唇色也無。
    病倒如抽絲。
    更何況紀琊舟身體從小就不康健，再到後來生病，陪著她在潮濕昏暗的房子裏熬著，自然落下病痛，更多的是心病，日複一日的壓在身上。
    以往上挑飛揚的眼尾，也垂下來，失去那份傲氣，總是低眉垂眼，逆來順受，緘默不語。
    “我最對不起就是你，小妹。”
    紀安瑾突然感慨起來。
    “夠了。”紀琊舟抬起眼，蹙起眉頭，不悅打斷她有感而發，“別再提以前了，以前隻能是以前了。”
    紀安瑾充耳不聞，自顧自說下去，陷入回憶。
    “小時候爸爸媽媽如珠似寶寵著我，我覺得我是全世界最幸福小孩，也是個下雨天，爸爸媽媽出門後就沒回來，連個屍體也沒有。”
    紀安瑾的右手怪異的顫抖，無意識扣弄自己的頭發和臉頰，臉上卻是平靜的樣子。
    “紀承澤，黎化玉，他們是瘋子，他們殺死自己的兒子和兒媳。”眼眶裏蓄滿驚恐的淚水，右手更加焦躁的來回搓弄，在臉上留下一道道血痕。
    紀琊舟連忙走過去，按住她的手，製止她。
    紀承澤，黎化玉是紀安瑾的爺爺奶奶，也是她的外公外婆。
    當年她還未出生，對這些事也隻是知道些隻言片語，拚湊不起完整的真相。
    聞言不由瞪大眼睛。
    “姐，不要再說了。”
    紀琊舟試圖捂住她的嘴，讓她冷靜下來，被毫不留情的死死咬住她的虎口。
    痛呼出聲，卻也沒拿開手。
    看著紀安瑾逐漸癲狂狀態，紀琊舟借著手掌鑽心的疼，放聲大哭，另一隻手，摸索到床的另一側，將紀安瑾牢牢的固定在床上。
    獻血染紅紀安瑾的牙齒，血腥味充斥在她的口腔，像隻野獸似的“赫赫赫”喘著粗氣。
    沒過多久，混沌的眼睛逐漸清明，鬆開口，聲音沙啞的繼續講下去，麵頰時不時的抽搐，“富人活到生命的最後，沒有什麼念想，唯一就是這富裕精彩的人生下輩子他們還想擁有，長壽已經滿足不了他們，他們要的是長生不老，要的健康，年輕的軀體和活力。”
    紀琊舟汗毛直立，咽了咽口水，擦掉淚水，專心致誌的聽著。
    “我的爸爸媽媽，就是他們下手的第一個，他們嫉妒自己的孩子，事業有成，幸福美滿，新婚燕爾，還有一個可愛的孩子，還這麼的年輕。”
    “孟家那家三無診所，從此蒸蒸日上，靠的就是幫助某些人返老還童。”紀安瑾努力讓自己的口齒清晰，邏輯順暢，依然有些不著邊際的跳脫。
    “裴涵，是試驗品，也是受害者，紀家老宅裏埋葬著無數個裴涵，所以她非死不可。”
    紀琊舟記事起，她就生活在那棟古香古色的田園別墅裏，紀安瑾也是同樣，裴涵她們被嚴令禁止接近她們倆，互動區域也隻限製在一個小小的庭院裏。
    關係不親也不近，對紀安瑾她是害怕的，因為她的脾氣很差，動不動就會毆打傭人，發脾氣，陰晴不定。
    直到有一天，紀安瑾違反規定，偷偷出去，不知道她跑到什麼地方，抓回來時，整個人“瘋瘋癲癲”胡言亂語。
    那晚房間的燈亮了一整晚，直至天明。
    驚動了黎化玉。
    所有傭人全部大換血，也允許她們隨意走動。
    紀琊舟偷偷帶著自己私藏的紙杯蛋糕，跑到紀安瑾的房間裏。
    紙杯蛋糕是她吃過最好的東西，也是她能拿出最好的禮物。
    安瑾姐姐，生病了，吃了紙杯蛋糕就會好起來的。
    推開門，看見的就是一個身姿曼妙的女人。
    黎化玉濃鬱的血紅色的唇，和她那雙如蛇般冷漠的眸子讓她印象深刻，倨傲的上下輕掃她一眼，轉頭又看了看紀安瑾瘋狂的樣子，搖了搖頭。
    轉身離開，到了門口，忽然又折返回來，俯下身，接下來的事，紀琊舟終生難忘。
    琥珀色的瞳孔一瞬不瞬的盯著年幼的紀琊舟，突然她抬起手，塗著鮮亮紅色尖利的手指甲對準著她眉心，狠狠剜下一塊肉來，小孩子皮膚嬌嫩，痛感靈敏，她卻咬緊唇，一動不動的站著。
    隨後，女人將帶著鮮血的指甲放入口中，表情仿佛像是吃到什麼美味佳肴一般。
    “換成她吧。”
    她對身邊的人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