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你找我。”徐伽穿著鬆軟的睡衣，烏黑的頭發還帶著潮濕的水汽。
    “琊舟是個好孩子，來回響也有些年頭了，你長大了，以後能不能在回響立足就要看你自己了。”徐妍說道，“有什麼不懂的請教琊舟，往後她就是你的秘書，是可用的人，不要辜負我對你的籌謀。”
    歲月的流逝仿佛對徐妍格外仁慈，美貌，權利，地位她都擁有了，絲毫看不出以前的種種。
    “我有利雪姐……”
    徐妍狠狠打斷她天真的話語，“冬利雪她隻會是你的敵人，永遠不會是你的隊友，不要再說出這些讓人發笑的話了。”
    “可……”
    徐伽還想找補，在徐妍的怒視下閉上嘴。
    “你走吧，好好想想我說的話。”
    “哦。”徐伽嘟起嘴巴，氣鼓鼓的走了。
    徐妍輕輕扶額，“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
    紀琊舟垂下眼，盯著腳尖。
    “當初你媽媽也是這樣，安頓好孩子的一切，才會安然赴死。”徐妍搖搖頭，“我怕是一輩子都無法鬆開她的手，可惜我護不了她的一輩子。”
    “小姐，終有一天能理解您的良苦用心。”
    “你呢？你是什麼時候理解你母親的心的呢？”
    時間靜止，思緒混雜。
    事情的細節她已經記不太清了，像是一場無厘頭狗血的電影，愈發不可控製。
    她作為電影的角色，而絕非擁有上帝視角的觀眾，深刻感受到了痛苦，刻骨銘心的痛。
    除了哭泣，她什麼都做不了。
    親人的離世是綿綿細雨的潮濕。
    未長大茁壯的樹苗，怎能經受風雨的侵襲。
    夜半三更，繁星點點。
    紀琊舟留宿在徐妍家，照顧徐伽的衣食起居。
    睡個好覺，在她十八歲時就已成奢望。
    這時房門被敲響，打開門是宋冷的秘書，向青。
    寂靜的夜摻雜些許嘈雜的焦灼。
    “蘇盼死了。”向青說道。
    “我換身衣服。”紀琊舟冷靜回答，關上房門，倚在門上，她感受到她渾身止不住的發抖，不是害怕，也不是興奮。
    是憤怒。
    久違的憤怒。
    慢慢沿著光滑的門板滑落在地，身體在叫囂，情緒如死水般平靜。
    盯著顫抖的手掌，纏在手上的紗布洗澡的時候取下來，可怖半結痂的泛著鮮紅的傷口展現在她的眼前。
    這一天，來的太早了。
    “你還好嗎？”宋冷同樣穿著一身黑衣，特地過來接她去殯儀館。
    “還行，人死了，我也不可能救活她。”紀琊舟低著頭整理袖口。
    宋冷對她這幅淡淡地樣子也沒法子，紀琊舟現在是完全沒有脾氣，話也很少說，心裏憋著一口氣，等這口氣呼出來，她的生命也就走向盡頭了。
    殯儀館在郊區，路途遙遠，在車上時，就收到蘇盼的死因，死於心梗。
    聞言，紀琊舟愣了半響，自嘲似的嗤笑一聲，轉臉看向窗外，沒在說什麼。
    外麵黑漆漆的什麼都看不見，反而宋冷透過玻璃反光看清她暗自神傷的表情。
    小小的殯儀館，人影冷清。
    她們一到場還是吸引不少目光，畢竟紀琊舟的名號在場的人還是有印象，輝煌的餘海連破產都帶著血和淚。
    血是紀新月。
    淚是紀琊舟。
    蘇盼害的紀琊舟家破人亡。
    骨灰交給蘇盼的母親，年近半百頭發花白的女人連骨灰盒的重量都難以承受，顫顫巍巍跪倒在地。
    “這麼快就火化了？”紀琊舟疑惑道。
    “蘇盼壞事做盡，無數達官貴人盯著她，盼著她早點死，如今怕節外生枝，肯定要快。”宋冷說道。
    “便宜她了。”
    “你還要鞭屍？”宋冷吃驚。
    “我不是**，總感覺她死的太輕鬆了。”
    “她也是個苦命人，是個替死鬼。”宋冷說道。
    女人虛情假意扯著嗓子哭喊，眼淚不曾落下半顆，轉頭就向警察叔叔打聽起蘇盼的存款，那還有半點悲傷。
    “你大半夜叫我來，不會就是讓我來看這些？”紀琊舟問道。
    “蘇盼的媽媽根本就根本就沒有替她的女兒買下一塊墓地，她的兒子前兩天剛結完婚，花敢最後一點積蓄。蘇盼最後的歸宿我不想讓她太淒涼。”宋冷說道。
    “關我什麼事。”紀琊舟嘴上這麼說，她的眼睛卻出賣了她。
    “入土為安，讓她的人生圓滿一次。”
    “宋冷，你少假慈悲，我不會原諒她的，就算她死一萬次，挫骨揚灰，那也是她活該，她好歹有她的母親來替她收屍，涵涵姐連個全屍都沒留下，她的墳墓下空空如也，這種人埋了也是浪費地。”
    紀琊舟轉身離開，蹲在殯儀館的門口點上一根煙，煙霧彌漫，天空蒙上一層憂傷。
    上一次來到這裏是一個陰雨天。
    蒸騰的水汽快要把她淹沒，喘不上氣。
    骨灰盒沉甸甸，卻又輕飄飄的。
    灰沉沉的眼裏流不出半滴淚水，傾盆而下的雨水濺到她的臉上，終於有了悲傷。
    就讓雨，代替我的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