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安指節捏得發白。他方才親手為小荷畫下的福緣符還在袖中未幹，朱砂的餘溫尚存。
    ”你找死。”三個字從齒縫間擠出，淮安周身靈力暴漲，白衣無風自動。
    魔使卻輕笑出聲：”此言差矣。”他抬手輕撫過小荷逐漸魔化的麵龐，”我賜予他們永恒的生命，讓他們隨我去做更有意義的事。這難道不比在窮鄉僻壤當個村姑強？”
    老村長突然劇烈抽搐起來，渾濁的眼中滲出紫黑色黏液。他幹枯的手指艱難地摸向懷中女兒，卻在觸及她麵頰的瞬間，被暴漲的魔氣反噬成森森白骨。
    ”看啊，”魔使陶醉地張開雙臂，”多麼完美的蛻變......”
    ”轟——！”
    一道金色符咒在魔使麵門前炸開，將他後半句話生生轟回喉嚨裏。淮安不知何時已躍至半空，手中靈符燃起刺目金焰：
    ”你管這叫恩賜？”
    魔使瞳孔驟縮。
    淮安身形驟動，如白虹貫日直刺魔使咽喉！他手中匕首化作一道雪亮流光，袖擺翻飛間似有流雲逐月，招式看似飄逸卻暗藏殺機。每一擊都精準指向魔使的要害——咽喉、心口、氣海，招招致命。
    ”晷璽不是你這種螻蟻能覬覦的。”淮安冷聲道，聲音裏帶著刺骨的寒意。
    魔使黑袍鼓蕩，紫黑魔氣從七竅中噴湧而出，在身前凝成實質般的屏障。雪亮匕首與魔氣相撞，迸發出刺目的青紫色火花，照亮了兩人之間方寸之地。
    ”鐺——”
    金鐵交鳴之聲炸響，氣浪以兩人為中心向四周爆開。所過之處，草木瞬間枯黃凋零，仿佛被抽幹了所有生機。
    兩人身影快得幾乎化為模糊的殘影，在狹窄的山道上輾轉騰挪。淮安招式淩厲，每一擊都帶著破空之聲；魔使則詭異莫測，身形如煙似霧，總在千鈞一發之際避開致命攻擊。
    三十招過後，魔使突然獰笑一聲，寬大的黑袍袖口中猛地竄出無數腥臭觸須！那些觸須呈現出不健康的紫黑色，表麵布滿粘液和凸起的肉瘤，如同深海怪物的肢體般令人作嘔。
    ”今日便殺了你這所謂的破局之人！”魔使聲音嘶啞，觸須如毒蛇般從四麵八方襲向淮安，”晷璽，你永遠拿不到！”
    淮安瞳孔微縮，身形急退。他手腕翻飛，匕首在空中劃出數道銀線，將襲來的觸須一一斬斷。被斬落的觸須段落在地上仍不停蠕動，流出散發著腐臭氣味的黑色液體。
    ”就這點本事？”淮安冷笑，突然變招，匕首由下至上斜撩，一道淩厲的劍氣破空而出，直取魔使心窩。
    魔使倉促閃避，仍被劍氣劃破肩頭。黑袍裂開處，露出的不是血肉，而是一片翻滾的黑霧，隱約可見無數細小蟲豸在其中蠕動。
    ”嗬嗬嗬...”魔使不怒反笑，眼中突然閃過一道詭異的精光，”你以為這就結束了？”
    淮安正要追擊，突然腰間舊傷處傳來一陣鑽心劇痛！那感覺就像千萬隻毒蟲突然蘇醒，正在瘋狂噬咬他的內髒。他身形一晃，險些跪倒在地，額頭瞬間布滿冷汗。
    ”從你降生那日起，我們就一直盯著你了。”魔使緩步逼近，聲音裏帶著貓戲老鼠般的愉悅，”可惜啊可惜，成人禮當**沒有下山...若是當天下山，你早就死了。”
    ”好在檀夙老兒糊塗。”魔使突然俯身，帶著腐葉氣息的吐息噴在淮安臉上，”他以為把你扔進亂葬崗就能逼晷璽現身？”染著黑蔻丹的手指戳了戳淮安胸前的日晷印記，”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啊...”
    淮安突然暴起發難！右手匕首劃出一道雪亮弧光，同時左手從袖中甩出三枚金針。魔使倉促後仰，還是被一枚金針擦過臉頰，頓時劃開一道冒著黑煙的傷口。
    ”困獸猶鬥。”魔使用舌尖舔去血跡，不怒反笑，地麵浮現出縱橫交錯的紫色光紋，組成一個巨大的囚籠陣法，”知道為什麼晷璽沒有出現在亂葬崗嗎？”陣法中央浮現巍蒙山的虛影，山腹中隱約可見青銅晷璽，”是我們困住了它。”
    淮安單膝跪地，腰間傷口又開始滲血。魔使踱步到他麵前，玄鐵靴尖挑起他的下巴：”巍蒙山外的屏障可是用了三百童男童女的血祭成，晷璽根本感應不到你的存在。”俯身在他耳邊輕聲道，”眼下你離它很近了，可惜...沒命拿了。”
    就在魔使利爪即將刺入淮安咽喉的刹那，青年突然露出一個染血的微笑：”白爺爺說得對...你們魔族，總是話多。”
    淮安猛地捏碎一直攥在掌心的玉符！翠綠藥霧爆開，他腰間傷口處突然鑽出數十條金線——那不是蠱蟲，而是藥王穀秘傳”金絲續命術”的載體。金線交織成網，將蝕心蠱生生拖出體外，在半空中燃成灰燼。
    ”藥王穀的”金蟬脫殼”？”魔使終於變了臉色，暴退三丈，”你早就解了蝕心蠱？！”
    淮安緩緩站直身體，抹去唇邊血跡：”白爺爺的土法子罷了。”他從懷中掏出一個粗糙的陶瓶，仰頭飲盡裏麵琥珀色的藥液，他心道，隻能撐半個時辰...但殺這個魔族，足夠了。
    藥液入喉，淮安全身經脈突然亮起金色紋路。那是白爺爺用百年陽壽換來的”刹那芳華”——以透支生命為代價，換得一時無敵。
    魔使的瞳孔中，映出淮安如旭日般耀眼的身影。青年每一個動作都帶著日光般的灼熱，匕首劃過的軌跡在空中留下金色殘影。第一式斬斷魔使左臂，第二式洞穿其丹田，第三式——
    ”堯穆太子的”三日淩空”？！”魔使的尖叫戛然而止。淮安的匕首已貫穿他咽喉，金色火焰從傷口處蔓延，瞬間吞噬了整個軀體。
    ”這一式，祭三百童子。”淮安抽回匕首，看著魔使在金色火焰中化為灰燼，“作惡多端，天道定不容你。”
    ”嗬嗬，還沒完呢。”
    魔使身軀已然消散，陰森的聲音卻在山間回蕩不息，像毒蛇般纏繞耳際。淮安收劍回鞘，劍刃與劍鞘相碰發出清越錚鳴，在死寂的山林中格外刺耳。
    灌木叢中傳來窸窣聲響，一隻雪白的小兔子探出頭來，紅寶石般的眼睛警惕地環顧四周。確認安全後，它輕盈地躍到淮安腳邊，後腿一蹬便跳上了他的肩頭。
    ”辛苦你了，小家夥。”淮安用指尖輕撫兔耳，絨毛下還殘留著細微的顫抖。小兔子蹭了蹭他的臉頰，前爪指向山頂方向。
    循著指引，淮安踏過滿地枯枝。山霧漸濃，隱約可見前方一道挺拔身影——銀甲白袍的雲樂背對著他，手中長槍貫穿一條金色龍形虛影。那龍影痛苦扭曲，本該威嚴的龍目處卻燃燒著兩團猙獰魔焰，將整張龍臉映得詭異可怖。
    ”雲樂？”淮安剛喚出聲，就見對方猛然回頭，眼中殺意未消的目光如刀鋒般刺來。待看清來人後，雲樂眼中寒冰瞬間消融，化作一泓春水。
    ”殿下...”他單膝跪地，長槍深深插入泥土，”臣未能護您周全，罪該萬死。”
    淮安上前扶起他，觸到雲樂手臂時才發現他在微微發抖。那條被釘穿的龍影尚未完全消散，龍須仍在空中痛苦地飄動。
    ”這是...”
    ”父親的魂魄碎片。”雲樂聲音沙啞，手指深深掐入掌心，”龍族覆滅那日，一部分族人被永世封印，另一部分...魂飛魄散。”他猛地拔出長槍，龍影發出無聲的哀鳴，化作點點金光消散在霧中，”父王的龍魂最為完整，幾千年來我踏遍九州，卻隻找到零星幾片...”
    淮安注意到雲樂說”幾片”時，目光不自然地避開。他忽然明白過來——那些碎片恐怕大多已被魔氣汙染，就像眼前這條被魔焰侵蝕的龍影。
    ”沒想到魔族竟收集了這麼多。”雲樂突然一拳砸向身旁古樹，樹幹應聲而裂。
    餘下的話哽在喉間。淮安看見一滴晶瑩順著雲樂下頜滑落，墜在槍尖上碎成更小的光點。
    山風嗚咽，卷起滿地落葉。小兔子不知何時縮進了淮安衣領，隻露出兩隻顫抖的長耳。
    ”我們會找回來的。”淮安按住雲樂肩膀，觸手一片冰涼，”所有被奪走的龍魂，所有被玷汙的記憶。”
    雲樂深吸一口氣，再抬頭時已恢複堅毅神色。他振槍甩去並不存在的血跡：”殿下先行，臣處理完此處便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