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六十五章:月下長談,誰是執棋者,誰為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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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
司空府的盛宴早已散去,喧囂與浮華如同潮水般退去,隻留下清冷的月光,灑在寂靜的庭院裏。
陳默沒有回自己的府邸,而是被曹操單獨留了下來。地點不在威嚴的議事廳,也不在奢華的宴會廳,而是在曹操的書房——一個名為觀滄海的小閣樓。
這裏是曹操最私密的空間,除了少數幾位心腹,外人絕無可能踏入。閣樓不大,陳設簡單,四壁掛滿了地圖,書架上堆滿了兵書和各地呈上來的簡牘。
一股淡淡的墨香和陳年竹簡的味道,彌漫在空氣中。
曹操換下了一身朝服,隻穿著寬鬆的常服,親自為陳默煮著茶。沸水在小火爐上“咕嘟咕嘟”地冒著熱氣,茶葉在陶釜中翻滾,散發出清雅的香氣。
“守拙,嚐嚐這個。”曹操將一杯熱氣騰騰的茶遞給陳默,“這是從荊州那邊弄來的好茶,據說當年你和孔明、士元他們在隆中品評天下時,喝的就是這個。”
陳默接過茶杯,入手溫潤。他聞了聞茶香,點了點頭:“確實是熟悉的味道。隻是,物是人非了。”
一句物是人”,讓兩人都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當年的潁川少年,如今各為其主。諸葛亮(孔明)在荊州輔佐劉備,龐統(士元)不知所蹤。
周瑜(公瑾)和魯肅(子敬)在江東扶持孫權,徐庶(元直)則在不久前輾轉來到了曹營。他們曾經是最好的朋友,如今,卻成了棋盤上最大的對手。
“唉,這該死的命運。想當年我們幾個在宿舍裏,一邊吃著火鍋唱著歌,一邊吹**說以後要怎麼怎麼樣。孔明那小子,天天抱著他的羽毛扇裝深沉,其實就是個技術宅,我給他的那本《幾何原本》估計都快被他盤包漿了。公瑾最愛臭美,天天研究怎麼用我的香皂洗臉能更白一點。現在倒好,一個個都成了BOSS級別的人物,以後在戰場上見麵,是先敘舊,還是先放箭?”陳默心中閃過一絲悵然。
“是啊,物是人非。”曹操打破了沉默,他看著窗外的月亮,幽幽地說道,“孤知道,你和他們交情匪淺。將來,若是在戰場上相遇,你會如何?”
這是一個極其誅心的問題。
它考驗的,是陳默的立場和忠誠。
陳默沒有絲毫猶豫,他抿了一口茶,茶水的苦澀在舌尖化開,隨即湧上一股回甘。
“主公,”他放下茶杯,目光清澈而堅定,“昔日在潁川,我等是友。但自出山各擇其主之日起,我等便隻剩下敵我。戰場之上,沒有朋友,隻有生死。若與孔明、公瑾他們對陣,默必將全力以赴,為主公取其首級,絕不容情。”
他的聲音很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絕。
曹操緊緊地盯著他的眼睛,似乎想從裏麵看出一絲一毫的虛偽。但他看到的,隻有坦誠。
良久,曹操長舒了一口氣,臉上露出了釋然的笑容:“好!有你這句話,孤就放心了。孤不怕你有朋友,就怕你忠奸不分,敵我不辨。”
他知道,陳默這樣的人,一旦做出了選擇,就不會再有任何動搖。他的理智,永遠駕馭著他的情感。
書房裏的氣氛,變得輕鬆起來。
曹操不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主公,而更像一個與忘年交談心的長輩。
“守拙,今夜之事,你是不是早就料到了?”曹操指的是孔融發難一事。
陳默笑了笑:“孔文舉此人,名大於實,性情高傲,又視我等軍功之人為寇仇。我得勝歸來,風頭正盛,他若不跳出來,反倒奇怪了。至於那些通敵的書信,不過是順手為之。我早就派人盯著那些與鮮卑有染的商路了,總要抓幾個典型,殺雞儆猴。”
曹操聽得是既欣賞又心驚。這個年輕人,走一步,看三步,甚至把所有人的反應都計算在內。與他為敵,簡直是噩夢。
“你這隻猴,殺得好啊!”曹操撫掌大笑,“經此一事,朝中那些老頑固,至少能安分一兩年。也為我們接下來的大計,掃清了一些障礙。”
說到“大計”,曹操的眼神再次變得銳利起來。他身體前傾,壓低了聲音,問出了那個在他心中盤桓已久的問題:
“守拙,北方已定,接下來,我們該怎麼辦?”
這已經不是主公在向下屬詢問,而是將整個曹魏集團的未來,交到了陳默的手中。
陳默知道,這才是今夜長談的核心。
他沒有立刻回答,而是走到那副巨大的地圖前。地圖上,曹操的勢力範圍用紅色標注,占據了整個北方。
南方的荊州,被劉備和劉表殘部占據,是綠色;江東的孫權,則是藍色。三塊顏色,涇渭分明,預示著未來的天下格局。
“主公,如今我軍雖然號稱百萬,但北伐之後,士卒疲憊,錢糧消耗巨大,短期內,不宜再動大的刀兵。”陳默的手指,點在了地圖的中央,許都和鄴城的位置。
“我們現在要做的,是練內功。第一,全麵推行我在北疆試行的考成法和均田令,整頓吏治,發展生產,積蓄國力。此事必會遭到巨大阻力,但有今夜孔融之事在前,想必會順利許多。”
“第二,全力發展格物院。主公,時代變了。未來戰爭,不僅僅是兵馬多寡的較量,更是後勤、裝備和技術的較量。我已命格物院著手研究一種新的煉鋼之法,若能成功,我軍兵甲的精良程度,將遠超天下任何諸侯。此外,還有水力器械、馬車懸掛係統、以及……一種能日行千裏的通訊之法。”
陳默沒有說得太具體,但僅僅是這幾句話,就讓曹操聽得熱血沸騰。他仿佛看到了一個工業化的強大帝國,正在陳默的描繪中,緩緩升起。
“第三,”陳默的手指,從北方,緩緩滑向了南方,停在了荊州和江東的交界處——赤壁。
“養兵千日,用在一時。我們的目標,始終是天下一統。而我們最大的敵人,有兩個。一個是占據江東,坐擁長江天險的孫權。另一個,是看似弱小,卻占據大義名分,又有諸葛亮輔佐的劉備。”
“孫氏在江東,曆經三代,根基穩固,且周瑜、魯肅皆是人傑,水軍更是天下無雙,強攻不易。而劉備,雖是飄零半生,但他漢室宗親的身份,是一麵極具號召力的旗幟。諸葛亮此人,我與他相交多年,深知其能。他誌向高遠,謀略深沉,擅長以弱勝強,以奇製勝,絕不可小覷。”
曹操凝神靜聽,陳默的分析,與他心中所想,不謀而合。
“所以,”陳默的眼中閃過一絲寒光,“我們下一步的戰略,不是急於南下,而是要伐交。利用我們強大的國力,對荊州和江東,進行經濟滲透和政治分化。同時,在內部,我們要開始大規模的整訓水軍。我已有一套完整的水軍訓練和造船方案,隻需三年,我們便可打造出一支足以與江東水師抗衡,甚至超越他們的強大艦隊!”
“三年之後,國富民強,水軍大成,屆時我們再揮師南下,便如泰山壓頂,一戰可定!”
陳默的話,擲地有聲。他為曹操規劃的,是一條穩紮穩打,卻又勢不可擋的霸王之路。先強內,再攘外,不打無準備之仗。
曹操聽完,激動地在書房內來回踱步,他看著陳默,就像看著一件稀世珍寶。
“好!好一個練內功,好一個伐交,好一個三年之約!”曹操用力一拍桌子,“守拙,從今日起,孤便將這天下,交到你手中!吏治、農桑、格物、練兵,所有的一切,都由你來總攬!孤,隻要最後的結果!”
這,是何等的信任!何等的放權!
幾乎等同於將整個曹魏的軍政大權,都托付給了陳默一人。
陳默心中也是一震,他知道,自己今夜的這番話,徹底贏得了曹操的全部信任。
“臥槽,這是要讓我提前當上丞相的節奏?壓力山大啊。不過也好,權力越大,能做的事情就越多。我的大基建計劃、義務教育試點、全民衛生運動,終於可以提上日程了。三國,準備好迎接一個全新的版本了嗎?”
就在這時,一名親衛在門外輕聲稟報:“主公,安北候府上送來一封急信,指明要親手交給候爺。”
曹操和陳默都是一愣。這麼晚了,會有什麼急信?
信被呈了上來。信封是普通的牛皮紙,上麵沒有署名,隻有一個小小的,用特殊手法折出的結。
陳默看到那個結,瞳孔微微一縮。
這是他和當年潁川那幾個好友之間,獨有的聯絡暗號。
他拆開信,裏麵隻有一張小小的紙條,紙條上,也隻有八個字,字跡飄逸,如臥龍騰空:
“東風已備,西蜀路遙。”
陳默拿著紙條,久久不語。
這是諸葛亮的字跡。
東風已備,指的是江東孫權已經做好了聯合抗曹的準備。西蜀路遙,則暗示了他自己未來的去向,以及那條通往三分天下的艱難道路。
這既是一句問候,也是一句提醒,更是一句無聲的戰書。
他在告訴陳默:我們,終將在棋盤的兩端,進行最終的對決。
曹操看著陳默凝重的表情,問道:“守拙,是誰的信?”
陳默將紙條遞給曹操。
曹操看完,沉默了片刻,隨即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好一個東風已備!好一個諸葛孔明!他這是在向你下戰書啊!”
笑聲中,充滿了梟雄的豪邁與自信。
陳默也笑了,他將紙條湊到燭火上,看著它化為灰燼。
“主公,看來,我們的對手,已經等不及了。”
“那又如何?”曹操眼中戰意升騰,“有你在,孤何懼之有!不管是東風,還是西風,這天下,最終隻能吹我北方的雄風!”
月光下,君臣二人相視而笑。
陳默走出觀滄海閣樓,抬頭仰望著鄴城的夜空。月朗星稀,一片寧靜。
但他知道,在這片寧靜之下,整個天下,已經因為他的歸來,和他與曹操的這次長談,而開始劇烈地轉動起來。
未來的道路,充滿了荊棘與挑戰,也充滿了無限的可能。
他感受著胸中那股熟悉的,名為“權柄”的重量,也感受著那份來自千年之後的,孤獨的使命感。
“那麼,遊戲,正式開始吧。”他輕聲自語,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