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漢末也有互聯網和熱搜榜，那麼在白狼山戰報傳遍天下的這幾天裏，一個名為#陳默威脅論#的話題，無疑會以一種斷層式的、碾壓性的熱度，霸占榜首，並且後麵會跟著一個鮮紅的爆字。
    這股由北疆的血與火點燃的寒流，以比最快的驛馬還要驚人的速度，席卷了整個大漢的版圖。它像一種無形的病毒，感染了每一個手握權柄的諸侯，在他們的心中種下了名為恐懼與未知的種子。
    第一站：漢中，張魯的天師府
    漢中，南鄭。
    作為五鬥米教的領袖，被信眾尊為師君的張魯，此刻正一臉凝重地看著手中的密報。他的天師府，一向以與世隔絕、自成一派而著稱，但陳默的京觀，卻仿佛一座無形的巨塔，其陰影已經跨越了秦嶺天險，籠罩在了這片地上天國的上空。
    “妖魔……此人必是妖魔降世！”一名須發皆白的老祭酒渾身顫抖，手中的拂塵都快要握不住了，“二十萬生靈啊！一戰而屠之，非人力所能及，此乃修羅之行徑！”
    另一名謀士則憂心忡忡地說道：“師君，此人手段之酷烈，遠超董卓。更可怕的是，他師出有名，打的是為國平叛的旗號。曹操得此人，如虎添翼。我漢中雖有天險，但若曹軍攜大勝之威南下，以陳默之能，必有破蜀之道，我等危矣！”
    張魯聽著屬下的議論，心中煩亂如麻。他治理漢中，靠的是宗教信仰和寬仁政策，百姓安居樂業，夜不閉戶。他所構建的，是一個溫和的、充滿秩序的理想國。
    而陳默的出現，則代表著一種完全相反的極端。那是一種以絕對暴力和鐵血手腕，來構建新秩序的模式。
    這種模式，對他一手打造的地上天國，構成了最根本的、意識形態上的威脅。
    “傳令下去，”張魯沉思良久，終於開口，“加固陽平關，增派兵馬。另外……派人去鄴城，名義上是恭賀曹司空大破鮮卑，實則是……探探那陳默的口風。此人，不可為敵，亦……不可不防。”
    在張魯心中，陳默已經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需要用敬神的方式去對待的災厄化身。
    第二站：荊州，劉表的州牧府
    襄陽，州牧府內，氣氛同樣壓抑。
    以蔡瑁、張允為首的荊州本土士族，正圍著荊州牧劉表，七嘴八舌地發表著自己的看法。
    “州牧大人，此獠簡直無法無天！”蔡瑁義憤填膺，唾沫橫飛，“身為潁川名士，飽讀聖賢之書，竟行此等屠夫之事！簡直斯文掃地，是我輩士人之恥！”
    張允也附和道：“不錯！此等酷吏，比商鞅、李斯有過之而無不及！其心可誅！我等當聯名上書朝廷，彈劾此人，以正視聽！”
    他們言語間充滿了對陳默的鄙夷和不屑，仿佛在談論一個不入流的野蠻人。然而，在這份冠冕堂皇的鄙視之下，卻隱藏著深深的忌憚。
    荊州，素有帶甲十萬，沃野千裏之稱，但承平已久，武備鬆弛。他們這些世家大族，習慣了在規則之內，通過聯姻、清談、互相舉薦來獲取利益，維持著一種微妙的平衡。
    陳默的出現，打破了他們所有的幻想。
    這個人，不講規矩，不重清名，他隻相信實力。他能毫不猶豫地殺掉二十萬與他無冤無仇的鮮卑人，那麼有一天，如果荊州士族擋了他的路，他會用什麼手段來對付他們？
    一想到這裏，蔡瑁等人就不寒而栗。
    劉表坐在主位上，這位被稱為八俊之一的老人，此刻卻是愁眉不展，優柔寡斷的老毛病又犯了。他既覺得蔡瑁等人說的有理，陳默的行為確實有悖儒家仁德之道。
    但另一方麵，他又清楚地知道，曹操的實力因此暴漲，對荊州的威脅已是迫在眉睫。
    “此事……容我三思，容我三思……”劉表揮了揮手，滿臉疲態。
    看著劉表的模樣，坐在末席的蒯越與蒯良兄弟對視一眼，皆在對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憂慮。他們知道，荊州的這艘大船，在這場名為陳默威脅論的風暴中，已經開始搖搖欲墜了。
    第三站：許都，某處茶館
    相對於上層統治者的憂慮和恐懼，民間的反應則更為直接和……富有想象力。
    “聽說了嗎？北邊打仗那個陳神仙！”一個剛從河北來的商販，正唾沫橫飛地對著滿屋子的茶客吹噓。
    “什麼陳神仙？不是說是安北候陳默嗎？”有人好奇地問。
    “嗨！你們不知道！”商販一拍**，壓低了聲音，神秘兮兮地說道，“我可是親眼看到的！陳候爺班師回城那天，那叫一個場麵！他對著白狼山的方向，口中念念有詞，然後天上就降下天火，把那二十萬鮮卑人燒得一幹二淨！”
    “真的假的？這麼玄乎？”
    “那還有假！我表舅的鄰居的二大爺就在軍中當夥夫，他說，陳候爺根本不用兵器，他瞪誰誰死！那二十萬顆人頭，都是被他一眼瞪下來的！”
    “我聽到的版本不是這樣！”另一個剛從戰場上下來的傷兵不服氣地反駁道，“陳軍師是文曲星下凡，他寫了一篇文章，扔到鮮卑軍陣裏，那些蠻子一看，當場就羞愧得自刎了！”
    謠言越傳越離譜，陳默的形象在民間被迅速地神化與妖魔化。有人說他是能撒豆成兵的神仙，有人說他是能役使鬼神的魔王。
    但無論哪個版本，都指向一個共同的核心——這個叫陳默的男人，擁有著超越凡人的力量。
    這種力量，讓百姓們在感到畏懼的同時，也產生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管他是神是魔，隻要他打的是外族人，保我們漢人的平安，他就是好樣的！”一個老農喝了口粗茶，甕聲甕氣地說道。
    這句話，引來了滿堂的喝彩。
    陳默威脅論，在諸侯眼中是懸頂的利劍，但在曹操治下的百姓心中，卻悄然演變成了陳默守護神的傳說。
    最終站：天下士林
    如果說誰對陳默的反應最為複雜和痛苦，那無疑是天下的士人階層，尤其是那些曾經在潁川與陳默相識、相交的士子們。
    一封封斥責陳默的信件，在士人圈子裏流傳。
    “守拙兄竟墮落至此，與**何異？痛心疾首！”
    “昔日潁川之星，今朝血手屠夫，嗚呼哀哉！”
    他們感到了一種被背叛的憤怒。陳默，曾經是他們這一代人的驕傲。他出身不高，卻以驚世才華名滿天下，以仁善之名受人敬仰。他是所有寒門士子逆天改命的偶像。
    可現在，這個偶像親手打碎了自己身上的光環，用最野蠻、最血腥的方式，站到了他們所信奉的仁義禮智信的對立麵。
    酷吏、屠夫、國賊……各種惡毒的罵名，開始在士族之間流傳。他們無法接受，一個讀書人，可以用如此不體麵的方式去獲取勝利。
    然而，在這片洶湧的罵聲中，也有一些更深沉的思考者，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他們看著北方傳來的另一份情報——陳默將繳獲的牛羊分發給河北百姓，使得無數在戰亂中流離失所的家庭得以過冬。
    一邊是針對敵人的雷霆手段，一邊是針對子民的菩薩心腸。
    這種極致的矛盾，讓陳默威脅論變得更加複雜，更加立體。他不再是一個單純的軍事威脅，更演變成了一個意識形態上的巨大衝擊。
    他究竟是誰？他想做什麼？他將把這個天下，帶向何方？
    沒有人知道答案。
    但所有人都明白，從白狼山京觀築起的那一刻起，這個時代的遊戲規則，已經被那個名為陳默的男人，徹底改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