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四十七章:以修羅之名,鑄萬世太平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9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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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燭火搖曳,將陳默和張遼的身影拉得長長的,投射在巨大的沙盤之上,仿佛兩個俯瞰著山河的巨人。
    張遼的呼吸依然沉重,他死死地盯著陳默的背影,等待著那個能夠將他從噩夢中拯救出來,或是將他徹底推入深淵的答案。
    他心中的天平,一端是作為戰士的榮耀與道義,另一端是屍山血海的殘酷現實,正在瘋狂地搖擺。
    陳默沒有回頭,他手中的長杆,像一根定海神針,穩穩地點在沙盤上那條模擬的長城防線上。
    “文遠,你看著這裏。”
    他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回蕩在帳內每一個角落。
    “這條線,是長城。秦皇漢武,曆代先賢,耗費了多少人力物力,才築起這條石與土的防線?為的是什麼?”
    他不等張遼回答,便自顧自地說了下去,長杆在沙盤上緩緩移動,從幽州,劃過並州,直至涼州。
    “是為了擋住他們。”長杆重重地敲擊在代表著塞外草原的區域,“從匈奴,到烏桓,再到今天的鮮卑。數百年來,他們就像是附著在這片土地上的頑疾,一波又一波地南下。他們來的時候,帶來的是什麼?”
    陳默的語速陡然加快,聲音也帶上了一絲冰冷的鋒利。
    “是焚燒的村莊,是哭嚎的婦孺,是被掠走的財富,是被當成”兩腳羊”肆意宰殺的邊民!你鎮守雁門多年,這些事,你見得難道還少嗎?”
    張遼的瞳孔猛地一縮。
    他當然見過。他見過被洗劫一空的塢堡,牆壁上還殘留著早已幹涸的暗紅色血跡。他見過被胡騎的馬蹄踏得稀爛的田地,那裏麵埋葬著農人一整年的希望。
    他見過那些被擄走數年,好不容易逃回來,卻早已精神失常、不成人形的漢家女子。
    每一次,他都怒不可遏,每一次,他都發誓要讓胡虜血債血償。
    可是……
    “可我們這次……”張遼的聲音沙啞,“我們殺的,不隻是他們的戰士。還有他們的老人,他們的女人,甚至……孩子。”
    “對!”陳默猛地轉身,目光如電,直刺張遼的內心,“因為隻殺死戰士,根本沒有用!”
    他一把將長杆插在沙盤上,走回張遼麵前,兩人相距不過三尺。
    “文遠,你告訴我,我們擊敗了鮮卑主力多少次?斬殺了他們多少所謂的勇士?可結果呢?他們退回草原,舔舐傷口,不出十年,新的一代年輕人長大了,學會了騎馬,拿起了彎刀,他們又會卷土重來!這是一個無窮無盡的循環!”
    “我們今天在戰場上放走一個十歲的鮮卑男孩,十年後,他就會帶著仇恨,成為一名最凶悍的騎士,南下劫掠,殺死我們十個、二十個手無寸鐵的百姓!你告訴我,這筆賬,怎麼算?!”
    陳默的質問,如同一記記重錘,狠狠地砸在張遼的心上。
    他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無言以對。
    陳默看著他動搖的神情,語氣稍緩,但那份冰冷的理智卻絲毫未減。他重新走到沙盤邊,指著長城內側,那些代表著村莊和城鎮的標記。
    “我們今天多流一盆血,是為了讓生活在這裏的百姓,在未來百年,能少流一桶血。我們今天多承受一份罵名,是為了讓我們的子孫後代,不必再年複一年地麵對我們今日的敵人。”
    “這,是陣痛。”陳默的聲音變得低沉而有力,“是為了避免那無窮無盡,永不休止的長痛。”
    他抬起頭,深深地看著張遼,一字一頓地說道:“我們不是屠夫,文遠。我們是醫生。大漢的邊疆,生了一場持續了數百年的惡性毒瘤。尋常的湯藥,早已無用。唯一的辦法,就是動刀子。用最鋒利、最決絕的刀,將這顆毒瘤,連同它周圍可能擴散的血肉,一並剜除!過程會很血腥,會很痛苦,甚至會讓執刀的我們,滿手鮮血,看起來像個惡魔。”
    “但隻有這樣,這具身體,才能獲得真正的、長久的健康。”
    陳默的內心,此刻卻是一聲無奈的歎息:唉,這套長痛不如短痛的理論,加上必要犧牲的升華,簡直是給古代將軍洗腦……啊不,是做思想政治工作的萬能模板。
    也就是文遠這種腦子裏還繃著一根弦的會來問問,換成夏侯惇那種莽……咳,那種純粹的猛將,估計隻會覺得殺得痛快。我的首席軍師工作手冊上,是不是該加上《戰後將領心理健康幹預指南》這一章了?
    張遼怔怔地站在原地,陳默的話語,像一道驚雷,劈開了他心中所有的迷霧。
    怪物……
    是啊,或許我們真的成了怪物。
    但我們,是擋在手無寸鐵的百姓與草原上那些真正的怪物之間,一道由血肉鑄成的,更凶、更惡的屏障。
    這份罪孽,這份罵名,我們來背負。
    這份安寧,這份太平,留給後世。
    想通了這一層,張遼隻覺得渾身的力氣仿佛被抽空,但同時,一種前所未有的堅定和明悟,又從心底最深處湧了上來。他眼中的迷茫和痛苦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淬火重生後的沉靜與鋒銳。
    他朝著陳默,鄭重地、深深地一揖到底。
    “末將……明白了。”
    這一拜,拜的不是職位的高低,而是一種道義上的認同和靈魂上的追隨。從這一刻起,他張文遠,將心甘情願地化身為陳默手中最鋒利的那把刀,斬盡一切阻礙,哪怕前方是萬劫不複的修羅地獄。
    陳默坦然受了他這一拜,上前將他扶起,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好好睡一覺。明天,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張遼重重地點了點頭,轉身離去。他的背影,依舊挺拔如鬆,但那股縈繞在他身上的血腥與暴戾之氣,似乎被一種更深沉、更厚重的東西所取代。
    他,找到了自己的“道”。
    張遼走後,陳默獨自一人站在帳中,臉上的堅毅和冷靜緩緩褪去,化為一絲深深的疲憊。
    搞定一個……也不知道奉孝、公達他們能不能頂住朝堂上的壓力。還有孔明和公瑾……
    他仿佛能看到,在遙遠的江東,周瑜正對著北方的戰報,眉頭緊鎖,俊美的臉上滿是費解:“守拙行事實在是……匪夷所思。此等酷烈手段,與霸道何異?他忘了潁川月下,你我共論王道之誌了嗎?”
    而在荊州襄陽,一座簡樸的草廬中,年輕的諸葛亮正輕搖羽扇,對著地圖上的幽州方向,發出一聲長長的歎息:“以殺止殺,非王道之始。守拙兄,你究竟想用這滔天的血,去染紅一個怎樣的未來?亮,看不懂了……”
    甚至有人,比如他那位脾氣火爆的師弟龐統,或許已經嚷嚷著要北上曹營,當麵質問他陳默,為何變得如此“麵目全非”。
    陳默苦笑著搖了搖頭。
    “我的朋友們啊……你們不懂。因為你們沒有站在我這個位置上,沒有看到我所看到的未來。”
    他知道,他的行為,已經讓他和那些曾經誌同道合的朋友,在理念上漸行漸遠。他們依舊懷揣著王道、仁政的理想,而他,卻已經選擇了一條布滿荊棘與鮮血的霸道之路。
    因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在這個即將到來的、禮崩樂壞的大爭之世,所謂的仁義,若沒有雷霆手段作為後盾,不過是一張一戳就破的廢紙。
    想要建立一個全新的、穩固的秩序,就必須先用最強硬的手段,掃清一切舊時代的殘渣。
    就在這時,帳外再次傳來親兵的聲音:“軍師,主公密信!”
    陳默精神一振,接過信。這次的信封更厚,是曹操的親筆。
    信中,曹操的語氣充滿了驚歎、疑惑,甚至是一絲……忌憚。他驚歎於陳默如此輕易地解決了困擾大漢百年的邊患,又疑惑於他為何要用如此極端的方式。
    但信的最後,曹操寫道:“文若、奉孝皆為守拙你擔保,言你此舉必有經天緯地之深意。孤雖不全解,但孤信你,更信孤的眼光。北方之事,全權由你處置!孤在許都,為你擋下所有風雨!”
    看到最後一句,陳默的嘴角,終於露出了一絲發自內心的微笑。
    老曹啊老曹,你總算沒讓我失望。有你這句話,我這首席背鍋俠……啊不,首席軍師,幹得也算值了。
    他將信紙小心地收好,重新將目光投向那巨大的沙盤。
    鮮卑已滅,接下來,就是整合整個北方,然後……揮師南下。
    他伸出手,輕輕拂過沙盤上代表著荊州和江東的土地。
    “孔明,公瑾,我們很快就會見麵的。”
    “到那時,我會讓你們親眼看到,我所選擇的道,究竟會開創一個怎樣的時代。”
    帳外的天空,東方已經泛起了一抹魚肚白。
    新的一天,開始了。而對於整個天下而言,一個嶄新的、由陳默親手拉開序幕的血色黎明,也即將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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