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三十六章:戰後第一課:如何科學“養”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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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墨,潑灑在廣袤無垠的漠北草原上。剛剛經曆了一場血腥大戰的土地,空氣中還彌漫著鐵鏽與草木混合的獨特氣息。
然而,曹軍的中軍大帳內,卻是一片與外界的死寂截然相反的火熱喧囂。
巨大的牛油火把燒得噼啪作響,將一張張興奮到漲紅的臉龐映照得格外清晰。地上隨意丟棄著啃光的羊骨,醇厚的馬奶酒香氣與濃烈的男子汗味交織在一起,構成了一曲最原始的勝利交響樂。
“痛快!他娘的太痛快了!”夏侯惇灌下一大口酒,粗獷的臉上那隻獨眼閃爍著駭人的光芒,“那幫鮮卑崽子,平日裏跟狼一樣,今天還不是被我們打成了狗!主公,末將請命,將那三萬多俘虜全部坑殺,以他們的頭顱,在邊境築一座京觀!看以後誰還敢南下牧馬!”
他的話音剛落,立刻引來一片附和之聲。
“元讓將軍說得對!對付這些胡人,就不能心慈手軟!”曹仁甕聲甕氣地說道,他常年鎮守邊疆,深受其害,“殺了他們,奪了他們的牛羊和女人,這才是對勇士最好的賞賜!”
“沒錯!我早就看上他們那批大宛馬的後裔了,神駿得很!”曹洪已經開始盤算戰利品的分配,搓著手,滿臉都是貪婪的笑意。
主位之上,曹操身著便服,臉頰因飲酒而泛著紅光,他撫著短須,聽著麾下愛將們七嘴八舌的議論,眼中是毫不掩飾的滿意與自得。這場大勝,意義非凡。
它不僅徹底打殘了近年來最為活躍的鮮卑部落,更重要的是,它向天下證明了,他曹操的軍隊,不僅能平定中原,更能將兵鋒直指塞外,建立不世之功。
他享受著這種氛圍,享受著勝利帶來的狂喜。殺戮,是這個時代解決問題最直接、最有效的方式。京觀,更是震懾宵小、彰顯武功的標配。他幾乎就要點頭同意夏侯惇的提議。
然而,就在這時,一個略顯清冷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壓過了帳內所有的嘈雜。
“元讓將軍,殺了他們之後呢?”
眾人循聲望去,隻見陳默正坐在角落裏,手裏端著一杯早已冷掉的茶,火光在他清秀的臉上投下明明滅滅的光影,讓他那雙深邃的眸子顯得愈發幽暗。從慶功宴開始,他就一直很安靜,仿佛這場驚天動地的大勝與他無關。
夏侯惇愣了一下,隨即粗聲大氣地反問:“之後?之後當然是天下太平,邊境無憂了!守拙,你這是什麼意思?”
陳默放下茶杯,緩緩站起身,環視了一圈帳內神情各異的將領和謀士,最終將目光落在曹操身上。
“主公,諸位將軍,”他語氣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一場戰鬥的勝利,並不代表一場戰爭的結束。鮮卑人,就像這草原上的狼,殺了一批,要不了幾年,就會有新的一批從更北的苦寒之地遷徙而來,甚至會更凶、更餓。京觀能震懾一時,卻不能震懾一世。我們的敵人,不是某一個部落,而是這片草原本身,是它貧瘠的土地和殘酷的生存法則。”
贏了就想開香檳分裝備?太天真了!這頂多算打完了新手村的精英怪,真正的41人團隊副本邊境長治久安才剛剛開啟好嗎?戰後重建、敵對勢力資源整合、維穩與發展……這每一項都是要考的重點,居然還停留在坑殺這種原始版本,我的天,這屆學生真難帶。
他的話像一盆冷水,兜頭澆在了眾人狂熱的頭頂上。帳篷裏的氣氛瞬間冷卻下來,連曹操臉上的笑意也收斂了許多,他微微坐直了身子,示意陳默繼續說下去。
“守拙,那依你之見,該當如何?”發問的是荀彧,他一直沒有參與將領們的討論,此刻眼中帶著探尋的光芒。
陳默走到帳篷中央的巨大沙盤前,那上麵清晰地標注著此次戰役的進軍路線和戰場態勢。他隨手拿起一根小旗,插在了代表鮮卑王庭的位置。
“殺戮,是最低效的統治方式。因為屍體,不會創造任何價值。”陳默一字一頓地說道,“這三萬多俘虜,以及他們身後那近十萬的婦孺老弱,不是我們的包袱,而是我們……最寶貴的戰利品。”
“什麼?”夏侯惇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守拙,你沒喝多吧?一群隨時可能反咬一口的胡人,是寶貴的戰利品?”
“他們是勞動力。”陳默解釋道,“他們可以為我們放牧牛羊,可以去開墾那些我們漢人不願去的苦寒之地,甚至可以去挖掘我們新發現的鐵礦。殺一個精壯男子,我們隻是少了一個敵人;但如果我們能讓他為我們所用,我們就多了一個勞力,多了一份產出。二十年後,他的孩子如果接受我們的教化,甚至可以成為我們忠誠的士兵。這筆賬,怎麼算都比單純的坑殺要劃算得多。”
他頓了頓,從懷中掏出一卷早已準備好的竹簡,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中,緩緩展開。
“這是我草擬的一份《關於鮮卑降眾安置與邊境長治久安的管理辦法》,請主公和諸位參詳。”
這個長得有些拗口的標題,讓在場的所有人都麵麵相覷。管理辦法?這是個什麼東西?
曹操饒有興致地接過竹簡,身旁的郭嘉和荀彧也立刻湊了過去。
竹簡上,用清晰的隸書,分條列款地寫著一係列匪夷所思的措施:
第一,設立歸義都護府,總管所有降眾事宜,將所有俘虜打散,按家庭為單位,重新編戶齊民。
第二,劃分教化區與生產區。青壯年勞力集中至生產區,進行屯田、放牧、采礦等高強度勞動,由軍隊嚴加看管。其家人則安置於教化區,保證基本溫飽。
第三,推行積分製。凡在生產區表現良好、完成勞動定額者,可獲得積分。積分可用於兌換更好的食物、布匹,甚至可以申請將家人接來同住。表現突出者,可獲得良民身份,擁有少量私人財產。
第四,強製推行漢化教育。所有十二歲以下的鮮卑孩童,必須進入官方設立的學堂,學習漢語、漢字、漢禮。教材統一編撰,以忠君愛國、華夷之辨為核心思想。
第五,鼓勵通婚。凡漢人士兵或百姓,願意娶歸義女子為妻者,官府給予田地和金錢獎勵。其後代,自動獲得漢人身份。
……
一條條,一款款,邏輯清晰,環環相扣。整個中軍大帳內,隻剩下曹操和謀士們粗重的呼吸聲。將領們已經完全聽傻了,他們感覺陳默說的每一個字他們都認識,但組合在一起,卻仿佛是天書一般。
沒錯,就是你想的那個樣子。軍事占領+勞動改造+文化覆蓋+戶籍製度+通婚融合,一套組合拳下來,直接從物理層麵和精神層麵進行雙重格式化。什麼鮮卑,以後隻有給我打工的魏人。這叫什麼?這叫先進生產力對落後生產關係的降維打擊!
“守拙……”曹操的聲音有些幹澀,他抬起頭,眼神複雜地看著陳默,“你這是……要把他們變成我們漢人?”
“不。”陳默搖了搖頭,糾正道,“是讓他們從心底裏,渴望成為我們魏人。主公,仁義和王道,不是空洞的口號,而是要讓所有人都看到,跟著我們,能過上更好的日子。當一個鮮卑人發現,說漢話、穿漢服、遵守我們的律法,能讓他的孩子吃飽穿暖,能讓他擁有自己的財產,甚至能得到尊重時,他會比我們更積極地去維護這個體係。這,才是長治久安的根本。”
郭嘉倒吸一口涼氣,他那雙總是帶著幾分戲謔的眼睛裏,此刻滿是震撼。他終於明白陳默要做什麼了。這已經不是戰爭的範疇了,這是一種……文明的吞噬!
“妙啊……實在是妙!”荀彧撫掌讚歎,他從這套辦法裏,看到了儒家有教無類理想的另類實現,更看到了一個強大、穩定、不斷擴張的帝國雛形,“守拙此策,若能功成,可保我北境百年無憂!”
曹操緊緊攥著那卷竹簡,手背上青筋暴起。他的內心正在進行天人交戰。作為一代梟雄,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這套方案中蘊含的恐怖力量和巨大**。但他同樣有疑慮,這太新了,新到讓他感到一絲不安。
“可是……養虎為患,又當如何?”他問出了和夏侯惇一樣的問題,但分量卻重得多。
陳默微微一笑,自信地答道:“主公,我們養的不是虎,是羊。隻要我們手中的刀足夠鋒利,羊,就永遠隻會是羊。而且,是一群會為我們產奶、產肉、甚至會幫我們看門抵禦野狼的羊。”
他的話,徹底打消了曹操最後的疑慮。
“好!”曹操猛地一拍桌案,站起身來,眼中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精光,“就按守拙說的辦!此事,由你全權負責!我倒要看看,你陳守拙,能給孤養出一群什麼樣的胡人來!”
與此同時,千裏之外的荊州襄陽。
一處清幽的宅院內,月光如水,灑在竹林間。兩個年輕人正對坐弈棋。一人羽扇綸巾,麵如冠玉,正是被譽為臥龍的諸葛亮;另一人神情沉穩,目光銳利,乃是他的好友徐庶。
一名仆人匆匆走來,遞上一封從北方傳來的密報。
徐庶展開信紙,隻看了一眼,臉色便微微一變。“孔明,你看。”
諸葛亮接過信,借著月光細細讀了起來。信上,詳細描述了曹軍在漠北大破鮮卑,以及戰後由首席軍師陳默主導的一係列安置措施。
隨著閱讀的深入,諸葛亮眉頭越皺越緊。當他看到強製漢化教育、積分勞動製、鼓勵通婚等字眼時,他那持著棋子的手,竟微微顫抖起來。
“這……”徐庶低聲道,“守拙他……這是在做什麼?此等手段,與暴秦之法何異?當年在潁川,他與我等共論天下,言必稱王道仁義,為何如今行事,卻如此酷烈霸道?”
諸葛亮沉默不語,他緩緩將手中的白子放回棋盒,抬頭望向遙遠的北方夜空,眼神中充滿了深深的困惑與不解。
他想起了多年前,在潁川的書院裏,那個總是帶著溫和笑容,能和他們從《周禮》談到天下大勢的陳默。
那時的陳默,才華橫溢,卻謙遜自守,故得表字守拙。他們曾一同抨擊暴政,一同暢想一個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的大同世界。
可現在,從北方傳來的消息,卻讓他感到無比的陌生。那個曾經溫和的守拙,似乎變成了一個手持刻刀,冷酷地雕刻著民族命運的匠人。他的仁,為何如此冰冷,帶著鐵與血的味道?
“元直,”諸葛亮輕聲說道,聲音裏帶著一絲迷茫,“我有些……看不懂他了。”
他甚至產生了一股衝動,想要立刻北上,去到曹營,當麵問一問陳默,這是否還是他們當初共同的理想。
但理智告訴他,他們早已分屬不同陣營,天下大勢,波詭雲譎,早已不是當年書院裏可以意氣風發的少年之時。
最終,他隻能將這份困惑與一絲若有若無的失望,深深地埋藏在心底。他隱隱感覺到,他和陳默之間,那條名為理想的道路,似乎已經分岔,正走向截然不同的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