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絞殺？”
    這個詞彙對於在座的眾人來說，顯得有些新奇，但憑借他們超凡的智慧，幾乎是瞬間就理解了其核心含義。
    程昱撫著自己的長須，眼中精光一閃，搶先問道：“守拙之意，可是要效仿管仲服帛降魯梁之策，以貿易為兵，不戰而屈人之兵？”
    陳默讚許地點了點頭：“仲德公一語中的。但我們的手段，要比管子更加直接，更加……陰毒。”
    他走到桌案前，拿起兩樣東西。左手是一塊灰白色的鹽塊，右手是一柄用來裁紙的鐵製小刀。
    “鹽，人之必須，牲畜亦然。草原民族逐水草而居，看似自由，實則受限於鹽湖的分布。他們的鹽，多為未曾精煉的池鹽、井鹽，雜質多，味苦澀，長期食用，對人畜體魄皆有損傷。”
    “鐵，兵甲之本，農牧之基。無論是打造兵器，還是製作馬蹄鐵、帳篷骨架、生活用具，都離不開鐵。而草原之上，鐵礦稀少，且他們缺乏高效的冶煉技術，所產鐵器，質地粗劣，不堪大用。”
    陳默將兩樣東西輕輕放在桌上，發出啪的一聲輕響，仿佛敲在了每個人的心坎上。
    “所以，我們的第一步，就是斷其鹽鐵。但這個斷，並非是完全禁止貿易，那隻會讓他們警覺，並拚死一搏。我們要做的，是溫水煮青蛙。”
    郭嘉饒有興致地追問：“如何個溫水煮青蛙法？”
    “很簡單。”陳默伸出一根手指，“首先，以司空府的名義，設立官方的邊境貿易市場。嚴禁任何私人商隊與鮮卑交易鹽鐵，將這兩項戰略物資的貿易權，牢牢掌握在我們自己手中。”
    “其次，我們要把鹽和鐵，分成三六九等。”陳默的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最好的雪花鹽、百煉鋼，我們自己用，絕不外流一分一毫。中等的青鹽、精鐵，可以少量、高價賣給那些與我們親近，願意歸附的鮮卑小部落，用以分化、拉攏他們。”
    “至於賣給那些主流的、敵對的鮮卑部落的……”陳默拿起那塊劣質的鹽塊，輕輕一捏，便有粉末簌簌落下，“就是這種摻了大量雜質的次等鹽。我們甚至可以在裏麵，悄悄加入一些無色無味，但長期服用會使人筋骨酥軟、精神萎靡的草藥粉末。價格嘛，要比他們自己開采的成本還低一點點，讓他們覺得占了便宜，從而放棄自己那低效的生產，完全依賴我們的恩賜。”
    “嘶！”程昱再次吸氣，這次連胡子都跟著抖了抖。此計，何止是毒，簡直是絕！這是從根子上斷絕一個民族的體魄啊！他仿佛已經看到數十年後，那些鮮卑人一個個麵黃肌瘦，連拉弓都費勁的模樣。
    “那鐵器呢？”荀攸，這位被稱為曹操謀主的沉穩謀士，也忍不住開口問道。
    “鐵器，亦是同理。”陳默拿起那柄小刀，“我們要向他們大量出口劣質鐵器。這些鐵器，看起來光鮮亮麗，價格便宜，但實際上是用最差的生鐵鑄造，韌性極差，一碰就斷。他們的戰士用我們的鐵刀，砍不了幾下就得卷刃；他們的牧民用我們的鐵鍋，煮不了幾次飯就得漏底。久而久之，他們的兵甲朽壞，生產力下降，整個部族的力量，都會在不知不覺中被我們掏空。”
    賈詡，這位一直閉目養神，仿佛事不關己的毒士，此刻緩緩睜開了眼睛。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陳默，眼神中充滿了驚異與……一絲同類的欣賞。他開口了，聲音沙啞而低沉：“此計雖妙，但如何保證他們會上當？鮮卑人雖野蠻，但並不愚蠢。一旦發現鹽鐵質量有問題，豈非會立刻停止貿易？”
    這個問題很關鍵，也是計劃能否成功的核心。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陳幕身上，等待他的解答。
    陳默笑了，笑得像一隻運籌帷幄的狐狸：“文和先生問到點子上了。所以，我們還需要一些配套措施。”
    “第一，輿論造勢。我們要通過收買的商人和部落首領，在草原上散布消息。就說大漢天子仁慈，曹司空心懷萬民，見草原子民生活困苦，特開恩賜，以低價鹽鐵救濟爾等。我們要把自己塑造成救世主，是仁慈的賜予者。吃著我們的鹽，用著我們的鐵，他們還得對我們感恩戴德。”
    “第二，消費主義陷阱。”陳默拋出了一個讓眾人再次感到陌生的詞彙，但他很快解釋道，“除了鹽鐵，我們還要向他們傾銷另一樣東西——美酒、絲綢、瓷器！這些東西，對於我們來說成本不高，但對於草原上的貴族來說，卻是彰顯身份地位的奢侈品。我們要讓他們沉迷於此，讓他們為了換取一杯美酒、一件華服，心甘情願地拿出最好的戰馬、牛羊和皮毛。當他們習慣了這種奢靡的生活，就再也回不去了。為了維持這種生活，他們就必須依賴與我們的貿易。到那時，就算他們發現鹽鐵有點問題，又能如何？為了美酒絲綢，他們也隻能捏著鼻子認了！”
    “妙啊！”郭嘉一拍**，興奮得滿臉通紅，“用他們最不需要的東西，換走他們最寶貴的東西！再用他們最需要的東西，慢慢腐蝕他們的根基！守拙，你這腦子到底是怎麼長的？簡直是把人心玩弄於股掌之間！”
    曹操的呼吸也變得粗重起來，他的雙拳緊緊握住，眼中燃燒著熊熊的野心之火。他仿佛已經看到了鮮卑人高價買走劣質的鹽鐵，還對自己感恩戴德；看到他們的貴族為了爭奪一匹絲綢而內鬥，忘卻了祖先的勇武。
    這哪裏是貿易？這分明是一場不見血的戰爭！一場從經濟層麵發起的，對整個文明的降維打擊！
    “此事，就交由仲德公全權負責。”曹操當機立斷，看向程昱，“我給你一支三千人的精銳部隊，作為商隊的護衛。再給你調撥國庫三成的物資，讓你去撬動整個草原！錢不夠，我給你想辦法！人不夠，我給你抽調！我隻有一個要求，十年之內，我要讓鮮卑人的府庫裏，除了我們的絲綢和瓷器，再也找不出一塊像樣的鐵！我要讓他們的戰士，連舉起兵器的力氣都沒有！”
    “昱，定不辱使命！”程昱轟然領命，這位以狠辣著稱的謀士，此刻隻覺得渾身的熱血都在沸騰。他知道，自己即將親手執行一個史無前例的宏大計劃。
    陳默看著眼前這群打了雞血般的同僚，心中暗自吐槽：“這才哪到哪啊，經濟上把他們搞殘，隻是開胃小菜。接下來，精神上的去勢，才是真正的重頭戲呢……”
    他清了清嗓子，將眾人的注意力再次拉了回來。
    “主公，仲德公，經濟絞殺隻是第一步，它能削弱鮮卑的體。但要真正實現絕蹤，我們還需要第二步，去摧毀他們的魂。”
    “這第二步，我稱之為……”陳默的目光變得深邃起來，“文化閹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