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的聲音在大帳中回蕩，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和一絲急不可耐的渴望。
    帳內所有人的目光，都像被磁石吸引的鐵屑，死死地釘在陳默身上。他們的大腦已經停止了思考，所有的感官都彙聚於耳，等待著那個足以顛覆認知的絕密計劃被揭曉。
    然而，陳默卻並沒有立刻開口。
    他隻是靜靜地站在那裏，目光平靜地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
    他看到了夏侯惇、曹仁等人眼中毫不掩飾的期待和崇拜。
    他看到了程昱、荀攸等人眼中混雜著驚疑和思索的複雜神情。
    他看到了郭嘉那雙仿佛能燃燒起來的眸子裏，充滿了對一個曠世奇謀的渴望。
    也看到了荀彧那雙清澈眼眸深處，隱藏著的一絲擔憂和掙紮。
    最後，他的目光落在了主位上的曹操身上。那是一雙充滿了野心、權謀、殺伐和孤獨的眼睛。
    陳默心中微微一歎。
    他知道，接下來的話，將是一把鑰匙，一把能打開潘多拉魔盒的鑰匙。一旦打開，釋放出來的，將是足以改變整個世界格局的力量，同時，也將是無盡的血腥與殺戮。
    這個計劃，太過驚世駭俗，也太過陰狠毒辣。它涉及到的層麵，已經遠遠超出了單純的軍事範疇，延伸到了經濟、文化、乃至人性最陰暗的角落。
    在場的，雖然都是曹操的心腹，但人多嘴雜，難保不會泄露出去。一旦泄露，哪怕隻是隻言片語，都可能引起無法預料的後果。甚至，可能會讓這個還未開始的計劃，直接胎死腹中。
    更重要的是，他需要通過這個舉動，向曹操傳遞一個信息：這個計劃，是我陳默獻給你的，是我們之間最核心的秘密。這是他修複彼此信任，甚至將這份信任提升到新高度的絕佳機會。
    想到這裏，陳默對著曹操，深深一揖。
    “丞相。”
    他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鄭重其事的意味。
    “接下來的話，事關我軍未來百年大計，幹係重大，一字一句，都不可外泄。”
    曹操眼神一凝，他瞬間明白了陳默的意思。
    他知道，接下來的內容，將是足以顛覆認知的絕密。是那種隻能在最私密的環境下，由最核心的幾個人共同商議的頂級國策。
    他毫不猶豫，甚至沒有絲毫的遲疑，猛地一揮手，聲音冰冷而果決：
    “元讓、子孝、仲康……你們所有人，都先退下！”
    “啊？”夏侯惇等人一愣，正聽到關鍵時刻，怎麼就要被趕出去了？他們臉上寫滿了不情願。
    “丞相，我……”許褚還想說什麼。
    “出去！”曹操的聲音陡然提高，帶著不容抗拒的威嚴，“在大帳之外十步設下警戒，任何人不得靠近！違令者，斬！”
    “……是！”
    眾將雖然心中萬般不願，但軍令如山，他們不敢違抗。隻能狠狠地瞪了一眼還在賣關子的陳默，然後一步三回頭地退出了大帳。
    很快，大帳之內，便隻剩下了寥寥數人。
    主位上的曹操。
    謀士席上的陳默、荀彧、郭嘉、程昱、荀攸。
    這六個人，構成了曹魏集團最頂級的決策核心。每一個，都是能攪動天下風雲的人中龍鳳。
    隨著厚重的帳簾落下，外界的一切喧囂都被隔絕。大帳之內，氣氛緊張得仿佛能擰出水來。跳動的燭火，將每個人的影子投射在帳壁上，搖曳不定，如同鬼魅。
    曹操的目光緩緩掃過留下的四位謀士，最後定格在陳默身上。
    “守拙，現在可以說了吧。”
    陳默點了點頭，他沒有再賣關子，而是直接拋出了計劃的第一個核心詞。
    “經濟。”
    “經濟？”眾人都是一愣，荀攸不解地問道：“先生，我們討論的是軍事，是如何對付鮮卑，為何會扯到經濟？”
    “公達有所不知。”陳默微微一笑，笑容中帶著一絲後世之人對古代降維打擊的自信，“軍事，隻是政治的延續。而政治，是經濟的集中體現。一切戰爭的根源，歸根結底，都是經濟問題。”
    這番理論，對於這個時代的人來說，太過超前，但郭嘉卻像是抓住了什麼，眼中閃爍著思索的光芒。
    陳默繼續說道：“我們之前分析過，鮮卑人為何南下？因為他們活不下去。他們的經濟模式太脆弱，一場白災就能讓他們萬劫不複。那麼，如果我們能控製他們的經濟命脈，是不是就等於扼住了他們的咽喉？”
    “如何控製？”程昱追問道。
    “很簡單，兩個字：貿易。”
    陳默伸出兩根手指，“開放邊境貿易，但這個貿易，必須由我們主導，由我們定價，由我們說了算！”
    “我們要賣給他們什麼？第一，鹽！草原缺鹽，鹽比黃金還貴。我們要用海量的、廉價的精鹽，衝擊他們的市場，讓所有牧民都離不開我們的鹽。讓他們為了買鹽，心甘情願地拿出牛羊馬匹來換。”
    “第二，鐵器！草原不產鐵，他們的兵器、工具都粗糙不堪。我們要賣給他們精美的鐵鍋、剪刀、農具。讓他們習慣用鐵鍋煮肉，而不是用石頭。讓他們知道，一把好剪刀剪羊毛，比他們用破刀子割要快十倍。當他們習慣了鐵器帶來的便利，就再也回不去了。”
    “第三，酒和茶！草原人好酒，但釀酒技術差。我們要賣給他們最烈的酒，讓他們沉醉其中。我們還要賣給他們磚茶，告訴他們，喝茶可以解牛羊肉的油膩，對身體好。讓他們上癮，一天不喝就難受。”
    “第四，也是最重要的一樣東西——糧食！”陳默的語氣變得無比鄭重，“我們要用糧食，去換他們的牛羊。我們要讓他們明白，與其冒著生命危險南下搶掠，不如老老實實地放牧，然後來跟我們換糧食過冬。我們要讓他們從一個劫匪，變成一個牧民商人。”
    聽著陳默的描述，荀彧等人漸漸明白了過來。這是一種不見血的戰爭。
    郭嘉撫掌大笑：“妙啊！守拙此計，釜底抽薪！用鹽、鐵、酒、糧，將他們的命脈牢牢攥在我們手裏！他們越是依賴我們，就越離不開我們！”
    “沒錯。”陳默點頭，“但這隻是第一步，是胡蘿卜。接下來，就是大棒。”
    他看向曹操，眼神變得銳利：“丞相，我們不僅要賣東西給他們，還要從他們那裏買東西。除了牛羊馬匹，我們還要買一樣東西——人頭！”
    “人頭？！”程昱悚然一驚。
    “對，就是人頭！”陳默的聲音冰冷如刀，“丞相可以下一道命令，在邊境設立功勳兌換處。任何一個鮮卑部落，隻要提著另一個與我們為敵的部落首領的頭顱來，就可以換取大量的鹽、鐵和糧食！甚至，我們可以給他們封官，承認他們是草原百夫長、草原千夫長！”
    “我們要用利益，去分化他們，瓦解他們！我們要讓軻比能、步度根、泄歸泥之間，充滿猜忌和仇恨！我們要讓他們明白，攻擊我們，會死無葬身之地。而攻擊自己的同胞，卻能得到天大的好處！”
    “如此一來，不用我們一兵一卒，他們自己就會打起來！今天你殺我，明天我殺你，草原之上，將永無寧日！他們會為了我們拋出的一點點利益，殺得血流成河，屍橫遍野！”
    “嘶——”
    這一次，連郭嘉和程昱都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太毒了！
    這一招懸賞內鬥，簡直是誅心之計！它利用了草原部落之間本就不牢固的關係，利用了人性中最根本的貪婪，將整個草原變成一個血腥的鬥獸場！
    而曹魏，就是那個高高在上，拋灑著賞賜，欣賞著野獸們自相殘殺的看客！
    “這還不夠。”陳默的聲音裏不帶一絲感情，仿佛在敘述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情，“當他們打得兩敗俱傷，實力大減之後。我們還要推行第三步——文化入侵。”
    “我們要挑選那些歸順我們的部落子弟，讓他們來鄴城學習漢話，學習我們的禮儀文化。給他們穿絲綢，讓他們吃美食，讓他們見識中原的繁華。等他們回去之後，他們就再也無法忍受草原的簡陋和野蠻。他們會成為我們最忠實的代理人，從內部，瓦解他們最後的精神抵抗。”
    “經濟控製，政治分化，文化入侵。三管齊下！”
    陳默抬起頭，看著已經目瞪口呆的曹操，一字一頓地總結道：
    “不出十年，整個草原，將再無一個統一的、強大的部落。所有的部族，都將淪為我們經濟上的附庸，政治上的傀儡。他們會為了我們的一塊鹽、一口鐵鍋、一袋糧食而互相攻伐。他們的勇士，將不再是我們的威脅，而是我們用來維護草原新秩序的打手。”
    “到那時，草原的生態被徹底改變。狼，已經變成了狗。主公，您說，一群搖尾乞憐的狗，還敢對主人齜牙嗎？”
    “這片草原，將真正成為我們大漢的牧場！這，才是我說的，一勞永逸！”
    寂靜。
    整個大帳，落針可聞。
    曹操、荀彧、郭嘉、程昱、荀攸，五個人，五張臉上，是同一種表情——極致的震撼！
    他們仿佛看到了一張無形的大網，在陳默的敘述中，緩緩張開，籠罩了整個北方草原。這張網。
    不是用刀槍劍戟織成，而是用鹽、鐵、糧食、陰謀和人性織成。它看不見，摸不著，卻比任何軍隊都更加可怕，更加致命。
    曹操的身體在微微顫抖，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極度的興奮！他的呼吸變得粗重，雙頰泛起不正常的紅暈。
    他看著陳默，眼神中充滿了狂熱。
    他終於明白了！
    什麼王道，什麼霸道，在守拙這套組合拳麵前，都顯得那麼幼稚可笑！
    這是一種全新的，他從未接觸過的，降維打擊！
    “主公，”陳默的聲音將他從失神中喚醒，他看著曹操，緩緩說出了最後一句，也是最誅心的一句話，“您不必擔心什麼有傷天和。因為在這個世界上，國家與國家，文明與文明之間，本就是一個巨大的草台班子。規則，從來都是由強者書寫的。今天，我們有機會成為那個書寫規則的人，為何要把筆，讓給別人呢？”
    “好！好！好！”
    曹操猛地站起，連說三個好字，他一把抓住陳默的肩膀，用力搖晃著，狀若瘋狂：
    “守拙！你才是孤的子房！不！張良亦不及你！有你此計，何愁天下不定！何愁大業不成！”
    這一刻，所有的猜忌，所有的隔閡，都煙消雲散。
    曹操看著眼前的年輕人，心中隻有一個念頭：
    此人，乃天賜我也！得守拙者，得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