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郡互市的成功，僅僅是一個開始。
    在接下來的幾個月裏，陳默如法炮製，在並州、涼州等與胡人接壤的邊境線上，陸續開設了數個規模不一的貿易市場。
    每一個市場，都像一個巨大的抽水機，瘋狂地將草原上的牛、馬、皮毛等戰略資源吸入中原，同時，又將絲綢、美酒、瓷器這些“甜蜜的毒藥”輸送出去。
    整個北方草原的生態，被徹底攪亂了。
    以往，衡量一個部落強大與否的標準，是能拉出多少能征善戰的勇士，擁有多少牛羊。而現在，標準變了。
    “聽說了嗎？烏桓的蹋頓單於，從南人那裏換了一件金絲織成的袍子，據說夜裏都能發光！”
    “那算什麼！鮮卑的軻比能大人，用一千匹馬，包下了代郡市場未來三個月一半的烈酒供應！現在，誰想喝上一口”英雄淚”，都得去求他！”
    “最厲害的還是東部鮮卑的素利，他直接向曹操上表稱臣，被封為”歸義王”，陳默先生親自許諾，以後所有新出的瓷器，都由他獨家代賣！我的天，他現在富得流油，光是轉手賣瓷器，就比我們搶劫十年賺得都多！”
    攀比、炫耀、奢靡之風，如同瘟疫一般在草原上蔓延開來。
    部落首領們不再熱衷於訓練勇士，而是想方設法地討好邊境市場上的漢人官吏，希望能拿到更多的貿易配額。
    勇士們也不再以打仗為榮，而是羨慕那些能用幾張狐狸皮就換來一身漂亮絲綢的商人。
    為了爭奪那有限的合作夥伴名額，部落之間的矛盾日益激化。昨天還是盟友，今天就可能因為一批絲綢的分配問題而大打出手。
    過去那種聯合起來南下劫掠的景象，再也沒有出現過。因為他們發現，與其聯合起來去搶，遠不如互相攻擊，然後把對方的牛羊搶過來，再去跟漢人做生意來得劃算。
    陳默成功地用利益，將一盤散沙的草原，攪成了一鍋沸騰的粥。
    而“陳默先生”這個名字，也第一次在草原上，以一種奇特的方式，被廣為傳頌。
    在普通的牧民眼中，這位先生是仁慈的。因為他的市場，讓大家可以用多餘的牛羊換來過冬的糧食和鹽巴，大大減少了部落的死亡率。
    在小部落首領眼中，這位先生是公平的。他給了所有人一個發財的機會，不像過去，隻有那些大部落才能吃肉，他們連湯都喝不上。
    而在那些最大的部落首領，如蹋頓、軻比能等人眼中，這位先生，則是神秘、強大，且深不可測的。
    他們能隱約感覺到，草原上正在發生一些不好的變化。部族的血性在消退，勇士們沉迷於享樂。
    但他們同樣無法抗拒這種變化帶來的巨大利益。他們就像被溫水煮著的青蛙，明知水溫在不斷升高，卻因為貪戀那份溫暖而無法自拔。
    他們對陳默，充滿了敬畏。他們知道，草原上如今所有的一切，無論是財富的流動，還是部落間的爭鬥，背後都有一隻看不見的手在操縱。而那隻手的主人，就是這位遠在鄴城，他們從未見過麵的陳默先生。
    他們開始瘋狂地打探關於這位先生的一切。
    他們聽說，這位先生在南邊，地位極高，連魏王曹操都對他言聽計從。
    他們聽說，這位先生算無遺策，曾經用計謀打敗了比草原上所有部落加起來還要強大的袁紹。
    他們還聽說，這位先生有一種神奇的魔力，能點石成金，能讓糧食自己從地裏長出來。
    傳說越傳越玄乎，陳默的形象，在草原上逐漸被神化。他成了一個能帶來財富和安寧，也能帶來災難和毀滅的神秘存在。
    “我們必須成為陳默先生的朋友！”這成了所有有野心的部落首領的共識。
    如何成為他的朋友？
    很簡單，做任何讓他高興的事。
    於是，一幕幕奇特的景象在邊境上演。
    一個部落抓到了幾個試圖南下劫掠的散兵遊勇，立刻將他們捆綁起來，送到代郡市場，交給漢人官吏，聲稱是替陳默先生清理門戶。
    另一個部落發現了一處新的鐵礦，他們不敢私自開采，而是第一時間將地圖繪製下來，獻給市場，以表忠心。
    甚至有兩個部落發生了衝突，他們不再用刀劍解決，而是雙方都派出使者，跑到代郡，請市場負責人，也就是陳默先生的代理人，來為他們評理。
    邊境，前所未有的安寧。
    田豫站在幽州的城牆上，看著關外那些曾經凶神惡煞的胡人，如今像溫順的綿羊一樣排著隊等待交易，臉上露出了如在夢中的表情。
    他想起了幾個月前，自己還在浴血奮戰，還在向鄴城發出那封八百裏加急的求救信。而現在，兵不血刃，烽火全消。
    他轉過頭，望向鄴城的方向，深深地鞠了一躬。
    “陳默先生……真乃神人也！”
    而在鄴城的相國府中，陳默正看著一份最新的草原勢力分布圖。圖上，用不同顏色的標記，清晰地標注出了哪些部落是可以合作的，哪些是需要打壓的，哪些又是可以吞並的。
    這幅圖，比任何一份軍事情報都更具價值。
    荀彧和郭嘉站在他身後，看著這幅圖，也是感慨萬千。
    “守拙，你這一手，釜底抽薪，兵不血刃，就解了北方百年之患。彧，自愧不如。”荀彧由衷地說道。
    郭嘉則嘿嘿一笑，帶著幾分醉意道：“何止是百年之患，我看，再過十年，這草原上的人，恐怕都忘了怎麼騎馬射箭，隻記得怎麼跟我們討價還價了。到時候，主公隻需派一員大將，帶上幾份貿易合同，就能一統大漠了！”
    陳默放下手中的筆，揉了揉眉心，輕聲說道：“這還不夠。經濟的控製，隻是第一步。接下來，是文化的滲透，最終，是血脈的融合。我要讓這片草原，永遠地成為華夏的牧場。我要讓他們的後代，以說漢話、穿漢服、姓漢姓為榮。”
    他的聲音很輕，但話語中的內容，卻讓荀彧和郭嘉都感到一陣不寒而栗。
    他們看著眼前這個年輕人的背影，第一次感覺到，他的心中所謀劃的，或許早已超出了爭霸天下，而是……一個民族的萬世基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