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七章:死神叩門,誰能借我一雙回天手?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0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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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豐收的喜悅,如同退潮的海水,在鄴城持續了數日後,便被一股悄然蔓延的陰影所取代。
    起初,隻是城南的屯田營地裏,有幾個新歸附的流民出現了上吐下瀉的症狀。負責的軍官以為隻是水土不服,並未在意。
    然而,短短三日之內,出現同樣症狀的人數,從幾個,變成了幾十個,然後是上百個。恐慌,像無形的瘟神,開始在營地裏悄悄降臨。
    “咳咳……水……給我水……”一個簡陋的營帳裏,一個麵色蠟黃的漢子蜷縮在草席上,身體不住地顫抖,嘴唇幹裂得如同龜裂的土地。
    他的身旁,橫七豎八地躺著好幾個同樣病狀的人,空氣中彌漫著一股令人作嘔的酸腐氣味。
    負責營地的屯田校尉急得滿頭大汗,他請遍了鄴城所有的郎中,得到的答案卻驚人地一致:此乃天行時疫,無藥可救,隻能聽天由命。更有甚者,一些郎中連營地的大門都不敢靠近,遠遠地看一眼,便連連擺手,倉皇離去。
    死亡,開始出現了。
    第一個死者被抬出去的時候,整個營地的氣氛都凝固了。那是一種無聲的絕望,比任何哭喊都更令人心悸。
    他們剛剛才從戰亂的深淵裏爬出來,以為看到了光明,卻沒想到,另一隻看不見的手,又將他們推向了死亡的邊緣。
    “多少人了?”陳默看著前來彙報的官員,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回……回先生,昨日統計,染病者三百一十二人,死亡……死亡一十七人。而且,城中也開始出現零星的病例了。”官員的聲音帶著顫音,不敢抬頭看先生的眼睛。
    “廢物!”陳默猛地一拍桌案,那份剛剛還讓他感到欣慰的秋收簡報,被震得跳了起來。他很少發怒,但此刻,一股遏製不住的怒火在他胸中燃燒。
    馬爾薩斯陷阱真是無處不在!剛解決了糧食問題,瘟疫就迫不及待地來收人頭了。
    古代戰爭之後的大規模瘟疫,簡直是標配。該死的,我怎麼把這麼重要的事情給疏忽了!光想著屯田,忘了公共衛生建設了!
    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發怒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立刻傳我的命令,”他站起身,語速極快,條理清晰,“第一,立刻封鎖所有出現疫情的營地和街區,任何人不得隨意出入!第二,將所有病患集中隔離,健康者與病患必須分開居住,分開飲水!第三,所有屍體,必須在城外指定地點,由專人進行火化,絕不可土葬或隨意丟棄!第四,全城張榜,告知百姓,此乃時疫,需勤洗手,飲開水,不食生冷之物!”
    這一連串在當時聽來有些匪夷所思的命令,讓那官員目瞪口呆。封鎖?隔離?火化?這……這簡直聞所未聞。
    “先生……這……火化屍體,恐有違人倫,百姓們怕是……”
    “人倫?”陳默冷冷地打斷他,“是讓死者入土為安重要,還是讓更多活人染病死去重要?這是命令,不是商議!立刻去辦!若有違抗者,以動搖軍心論處,斬!”
    最後一個斬字,帶著不容置疑的殺氣,讓那官員渾身一顫,再也不敢多言,連滾帶爬地跑了出去。
    陳默的命令,很快在鄴城引起了軒然大波。尤其是隔離和火化,更是遭到了巨大的阻力。許多百姓不理解,為何要將他們的親人像囚犯一樣關起來,為何死後連一具全屍都不能留下。一時間,怨聲四起。
    曹操的案頭,也堆滿了彈劾陳默的奏章。說他行事酷烈,不近人情,以嚴苛之法,驚擾民心。
    “主公,守拙此舉,雖是為控製疫情,但手段確實過於激烈,恐激起民變啊!”荀彧憂心忡忡地勸道。
    曹操看著那些奏章,眉頭緊鎖。他也不理解陳默的那些古怪命令,但他更相信陳默的判斷力。這個年輕人,從未讓他失望過。
    “文若,你覺得,守拙是那種會無的放矢的人嗎?”曹操反問道。
    荀彧一愣,搖了搖頭:“守拙行事,必有深意。隻是……”
    “那就夠了!”曹操將奏章推到一旁,“告訴下麵的人,一切按先生的命令去辦!誰敢陽奉陰違,嚴懲不貸!另外,告訴陳默,孤信他!讓他放手去做!”
    得到了曹操的全力支持,陳默的防疫措施得以強力推行。但他知道,這隻是治標不治本。沒有有效的醫療手段,隔離也隻是延緩死亡而已。
    他需要一個真正的神醫。一個能在這個時代,力挽狂瀾的神醫。
    他的腦海中,浮現出一個名字——華佗。
    可是,茫茫人海,去哪裏找這位行蹤不定的神醫?
    “張榜!以我司空府和相府的名義,重金懸賞,遍請天下名醫!”陳默下令,“不問出身,不問來曆,隻要能有效醫治時疫者,賞千金,封官爵!”
    榜文很快貼滿了鄴城的大街小巷,甚至派人快馬送往周邊各州郡。
    然而,時間一天天過去,應征的郎中來了不少,但大多是些沽名釣譽之輩,麵對真正的疫情,一個個束手無策。營地裏死亡的人數,依舊在緩慢但堅定地攀升。
    陳默心急如焚。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下去了。
    在一個傍晚,他不顧所有人的勸阻,換上了一身普通的布衣,帶上典韋,親自前往了被封鎖的城南疫區。
    “先生,不可啊!此地凶險,萬一您……”典韋高大的身軀,像一堵牆一樣攔在陳默麵前,臉上寫滿了焦急。
    “惡來,你怕死嗎?”陳默平靜地看著他。
    “俺不怕!但俺不能讓先生您冒險!”
    “我若不去親眼看看,如何能安心?我若畏懼死亡,又如何能讓百姓們相信,我們能戰勝這場災難?”陳默拍了拍典韋的肩膀,“放心,我自有分寸。你守在外麵,不許任何人靠近我。”
    說罷,他戴上早已準備好的、用麻布浸泡過草藥的簡易口罩,毅然走進了那片被死亡陰影籠罩的營地。
    營地裏,一片死寂。空氣中那股酸腐和草藥混合的怪味,幾乎令人窒息。陳默強忍著不適,挨個營帳查看。他看到蜷縮在角落裏**的病人,看到因為失去親人而眼神空洞的家屬,看到負責照顧病患的吏卒們臉上那無法掩飾的恐懼。
    他的心,一點點沉了下去。
    就在他走到一處隔離帳外時,他忽然聽到裏麵傳來一個沉穩而有力的聲音。
    “……此症,病在腸胃,由穢物入口所致。尋常湯藥,隻能驅寒發表,於事無補。需用艾草熏蒸,以淨穢氣;再以黃連、地榆等清熱燥濕之藥,煎煮成湯,方能止瀉固腸……”
    這聲音,不疾不徐,充滿了自信。
    陳默心中一動,猛地推開帳門。
    隻見帳內,一個身著葛衣,須發半白,但精神矍鑠的老者,正在給一個病人切脈。他的身邊,還放著一個青色的藥囊。他的手法沉穩,眼神專注,仿佛外界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帳內的病人和吏卒,都用一種近乎於崇拜的眼神看著他。
    “你是何人?”陳默開口問道。
    那老者切完脈,才緩緩抬起頭,看了陳默一眼。他的目光,如同古井一般深邃,仿佛能看透人心。
    “山野村夫,路過此地,見有疫病,不忍坐視而已。”老者淡淡地說道。
    陳默的目光,落在了那個青色的藥囊上。他的心髒,猛地狂跳起來。
    青囊!
    真的是他!
    “敢問老丈,可是沛國譙縣,華佗華元化?”陳默的聲音,因為激動而微微有些顫抖。
    老者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他上下打量著這個戴著古怪麵罩的年輕人,反問道:“你認得老夫?”
    “晚輩陳默,久聞先生青囊之術,可活死人,肉白骨,今日得見,三生有幸!”陳-默摘下口罩,對著華佗,深深地行了一個大禮。
    “你就是那個張榜求醫,又親自闖入疫區的陳默?”華佗的眼中,終於露出了一絲讚許。他本是遊曆至此,聽聞鄴城疫情,又見榜文言辭懇切,才想來看看。這幾日,他悄悄在疫區行醫,也聽說了陳默的那些防疫舉措。
    “隔離病患,火化屍首,淨水防汙……這些法子,雖看似無情,卻是防止疫病蔓延的至理之法。”華佗撫著胡須,點頭道,“老夫行醫一生,還是第一次見到有為政者,能有如此見地。你,很不錯。”
    陳默心中狂喜,他知道,自己賭對了!
    “先生謬讚。晚輩這些,不過是些粗淺的預防之法。真正要救治病人,還得仰仗先生的回天妙手!”陳默再次躬身,“晚輩懇請先生,出山主持鄴城防疫之事!無論先生有任何要求,陳默無不應允!”
    華佗看著眼前這個年輕人,眼中閃爍著複雜的光芒。他一生淡泊名利,最厭惡與官府打交道。但陳-默的所作所為,以及他眼中那份對生命的真誠與敬畏,卻深深地打動了他。
    “救死扶傷,本就是醫者本分。”華佗沉默了片刻,終於開口,“你的請求,老夫……應下了。”
    這一刻,陳默知道,鄴城有救了。河北,有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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