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一章:殺?還是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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鄴城的硝煙尚未完全散盡,空氣中依舊彌漫著一股濃烈的、混雜著血腥、焦土與汗水的味道。
曹操的中軍大帳內,燈火通明,將一張張或興奮、或疲憊、或猙獰的臉龐映照得格外清晰。
巨大的沙盤上,代表袁軍的旗幟已經東倒西歪,七零八落。
而代表曹軍的黑色令旗,則如同一柄尖刀,直插袁紹勢力的心髒地帶——鄴城。勝利的喜悅如同烈酒,讓帳內每一位身經百戰的將軍都有些醺然。
“丞相!”虎癡許褚那標誌性的大嗓門第一個響起,他一拳砸在案幾上,震得酒杯嗡嗡作響,“袁紹主力已潰,但其降卒尚有七八萬之眾!這些人,久在袁氏麾下,狼心狗肺,留之必為後患!末將請命,將這些降卒盡數坑殺,以絕河北之念想!”
此言一出,仿佛點燃了火藥桶。
“許將軍所言極是!”獨眼將軍夏侯惇撫著空蕩蕩的眼眶,聲音裏透著冰冷的殺意,“河北民風彪悍,袁氏四世三公,恩澤百年,人心根深蒂固。我軍兵少,若分兵鎮守,則處處薄弱;若不鎮守,則彼輩必反!長痛不如短痛,當效仿霸王,一坑了之,方能讓我軍無後顧之憂,直取鄴城!”
“附議!”
“附議!”
帳內,曹仁、李典、樂進等一眾將領紛紛起身,殺氣騰騰。他們的理由簡單而直接,充滿了沙場生存的鐵血邏輯。
這不是殘忍,這是他們眼中最有效率、最能保證勝利果實的最優解。戰爭,不是請客吃飯,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這個道理,他們用無數同袍的鮮血才學會。
曹操端坐於主位,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麵,麵沉如水,看不出喜怒。他狹長的雙眸掃過帳下每一位激昂的將領,目光深邃。
他當然明白將領們的顧慮,甚至於,這個想法也曾在他腦海中一閃而過。
當年項羽在新安城外坑殺二十萬秦卒,一夜之間,關中震怖,再無人敢擋其鋒芒。霸道,有時候就是如此直接有效。
然而,他心中亦有隱憂。他要的,不是一個殘破凋零、人心盡失的河北,他要的是整個天下。殺戮,能震懾一時,卻會埋下百年的仇恨。秦因暴政而亡,前車之鑒,並不遙遠。
就在這殺伐之聲鼎沸之際,一個始終沉默的身影,緩緩從角落的座位上站了起來。
他身著一襲素色長衫,在這滿是甲胄與煞氣的軍帳中,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他沒有武將的魁梧,沒有謀士的奇詭,麵容清秀,眼神平靜得像一潭深不見底的古井。正是陳默,如今曹營上下,無人再敢直呼其名,皆尊稱一聲“先生”。
先生的起身,動作並不快,卻仿佛帶著一種無形的魔力,讓帳內喧囂的聲浪漸漸平息。
所有人的目光,無論是讚同的、反對的、還是疑惑的,都聚焦到了他的身上。他們想知道,這位屢出奇計,為曹操奠定勝局的先生,會如何看待這個血腥的提議。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先生整理了一下衣袖,對著曹操微微一揖,然後,用一種清晰而平穩,卻足以讓每個人都聽清的語調,說出了兩個字。
“主撫。”
轟!
這兩個字,輕飄飄的,卻像兩柄無形的重錘,狠狠砸在每個人的心頭。整個大帳的空氣仿佛在這一瞬間被抽空,然後凝固。時間,在這一刻停滯。
興奮的表情僵在臉上,激昂的話語卡在喉嚨。許褚瞪大了環眼,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夏侯惇的獨目中,充滿了驚愕與不解。就連一直老神在在的程昱、賈詡等人,也微微眯起了眼睛,閃爍著探究的光芒。
撫?
安撫?
開什麼玩笑!
在他們看來,這簡直是戰場上的天方夜譚,是政治上的幼稚病。他們剛剛從屍山血海裏爬出來,腳下還踩著敵人的屍骨,先生卻要他們去擁抱那些隨時可能在背後捅刀子的降卒?
寂靜。死一般的寂靜。
隻有帳外的風聲,嗚咽著掠過,仿佛在為這驚天動地的提議伴奏。
曹操敲擊桌麵的手指,也停了下來。他抬起頭,目光如電,直視著陳默,一字一頓地問道:“先生,可知自己在說什麼?”
先生迎著曹操的目光,沒有絲毫退縮,再次平靜地重複了一遍,聲音不大,卻字字千鈞:
“回丞相,默,知曉。某,主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