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大軍壓境的消息，如同一道黑色的閃電，撕裂了鄴城上空最後的寧靜，化作一道催命符，狠狠地拍在了袁尚和他的首席謀士審配的臉上。
    城主府內，袁尚麵色慘白如紙，渾身抖得如同風中落葉。他剛剛品嚐到擊敗兄長的勝利喜悅，那份喜悅甚至還沒來得及發酵，就被曹操兵臨城下的噩耗徹底擊碎。
    更讓他感到錐心刺骨的，是斥候傳來的消息——他那個愚蠢的兄長袁譚，竟然搖身一變，成了曹軍的向導，正卑躬屈膝地為曹操引路！
    “審……審先生……如今……如今該當如何是好？”袁尚早已沒了半分主見，六神無主地抓住審配的衣袖，仿佛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審配，這位以忠烈聞名於河北的謀士，此刻須發皆張，雙眼中布滿了血絲，仿佛一頭被逼入絕境的蒼狼。但他依舊挺直了那看似單薄的脊梁，如同一杆寧折不彎的標槍。
    “主公勿憂！”審配的聲音嘶啞而狠厲，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決絕，“鄴城城高池深，糧草充足，足以堅守一年有餘！曹軍遠道而來，糧草補給線漫長，隻要我們堅守不出，時日一久，其軍心必亂，不戰自退！”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瘋狂的寒光，語氣變得如同九幽寒冰：“為防宵小作祟，我已將城中所有文武官員的家眷，盡數請入府中看管！誰敢言降，誰敢有二心，便先殺其全家，懸屍城頭！”
    在審配這種近乎殘暴的鐵血手段下，鄴城瞬間變成了一座巨大的囚籠。他以一己之力，用屠刀和恐懼，強行將城中數十萬軍民的命運，都死死地綁在了這輛已經衝向懸崖的戰車上。
    很快，曹軍兵臨城下，黑色的旌旗遮天蔽日，將鄴城圍得水泄不通。
    猛烈的攻城戰開始了。
    震天的戰鼓聲中，曹軍士卒如同螞蟻般，扛著雲梯，推著衝車，一波又一波地衝向那高大堅固的城牆。然而，鄴城的防禦，遠超曹操的想象。
    審配親自登上城樓，指揮若定。城上的袁軍士兵，在身後屠刀的威逼和家眷被控的絕望下，爆發出了驚人的戰鬥力。
    他們瘋狂地投擲著滾石擂木，傾倒著滾燙的金汁，用生命去填補每一個缺口。
    曹軍數次最精銳的虎豹騎發起的猛攻，都在城下留下了成片的屍體，卻始終無法撼動這座被鮮血和絕望浸泡的堅城。
    戰事，陷入了血腥的僵局。
    曹營帥帳之內，氣氛凝重如鐵。
    “主公，鄴城守備之森嚴，遠超預料。審配此人，剛烈至極，寧死不降，城中軍民皆被其脅迫，狀若瘋魔。再這麼強攻下去，即便能破城，我軍傷亡也必定極為慘重！”夏侯惇摘下頭盔，臉上沾著血汙，聲音沉重地說道。
    曹操眉頭緊鎖，死死地盯著沙盤上那座小小的鄴城模型，一言不發。他知道夏侯惇說的是事實，每一天，他都要收到上千份的傷亡報告，這個數字讓他心痛不已。
    就在這時，一名親兵匆匆來報，聲音中帶著一絲喜悅：“報——！先生回來了！”
    話音未落，隻見陳默風塵仆仆地從帳外走入。
    這幾日，他並未參與前線的攻城指揮，而是帶著一隊親兵，化裝成行商，一直在鄴城周邊勘察地形，訪問那些因戰亂而逃出的鄉民。
    “先生，辛苦了。”曹操見狀，連忙起身相迎，凝重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希望，“可有破城之策？”
    陳默走到沙盤前，並未直接回答曹操的問題，反而問了一個看似毫不相幹的問題，他的聲音很輕，卻讓帳內所有人都豎起了耳朵。
    “主公，可知這鄴城之中，數十萬軍民，飲水從何而來？”
    眾人皆是一愣。打仗和喝水有什麼關係？
    不等眾人細想，陳默已經伸出手，用手指在沙盤上，從鄴城之外的一條名為漳水的河流，畫出了一條蜿蜒的線，一直延伸到鄴城之內。
    “鄴城雖大，卻無活水。城中所有用水，皆是開渠引自城外的漳水。審配能封鎖四麵城門，卻封鎖不了這深入地下的水道。”
    郭嘉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他失聲驚呼：“先生的意思是……決水淹城？”
    “不。”陳默搖了搖頭，目光中帶著一絲悲憫，“水淹鄴城，城中百姓何辜？此乃下策。況且，以審配的剛烈性格，即便大水淹沒全城，他也未必會降，隻會拉著一城百姓陪葬。”
    他微微一笑，那笑容在眾人眼中，卻帶著一絲令人不寒而栗的冰冷。
    “我們不淹城。”
    “我們……斷其水。”
    物理斷網，最為致命。在古代，這就叫斷其水源。
    審配，你再能守，再鐵血，你能讓全城幾十萬人不喝水嗎？現代戰爭打後勤，古代戰爭，有時候打的就是這一口救命的水。讓你體驗一下什麼叫真正的絕望！
    陳默的聲音再次響起，如同最終的審判：
    “主公，隻需征發民夫士卒，在漳水上遊挖掘一條新的渠道，將河水改道。不出十日，鄴城之內，井水幹涸，將無一滴水可飲。屆時，人心崩潰，士氣瓦解，城池不攻自破！”
    此計一出，陰狠，毒辣，卻又無比高效！
    曹操看著眼前這位雲淡風輕的先生，心中感慨萬千。這位先生，總能在看似無解的絕境之中，找到那把最精準、最致命的鑰匙。
    “好！”曹操一掌拍在案上，眼中殺機畢露，“就依先生之計！傳令下去，全軍就地轉為工兵！我要讓審配，讓全鄴城的人，嚐一嚐什麼叫做真正的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