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泥灘的血，很快就幹了。
    但陳默雷霆斬殺十幾名鹽官的消息，卻像長了翅膀一樣，飛速傳遍了整個許都。
    有人拍手稱快，認為陳默整肅吏治，大快人心。
    也有人暗中腹誹，覺得這位首席軍師手段太過酷烈，殺性太重，非社稷之福。
    而曹操在聽完許褚的彙報後，隻是淡淡地說了一句：“殺得好。對付這些蠹蟲，就該用霹靂手段。”
    他給了陳默最大的支持和信任。
    一時間，整個許都的官場，風聲鶴唳。所有與鹽鐵相關的官員、商賈，都變得老實起來，再無人敢對鹽鐵司的政令陽奉陰違。
    陳默的第一把火，取得了超乎想象的效果。
    是夜，月朗星稀。
    陳默正在自己的新府邸中，複盤著鹽場改製的後續計劃。曹操賞賜的宅邸極大，但他隻留了幾個必要的仆人，顯得有些空曠。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了親衛的通報。
    “先生，軍師祭酒郭嘉大人求見。”
    “奉孝？”陳默有些意外，連忙起身相迎。
    隻見郭嘉提著一壺酒，晃晃悠悠地走了進來，他一**坐在陳默對麵，將酒壺往桌上一放，笑道：“怎麼？陳大學士，哦不，陳大司丞，上任第一天就殺得人頭滾滾，今夜還能睡得著覺嗎？”
    他的話語中帶著一絲調侃，但眼神卻很認真。
    陳默親自為他倒上一杯酒，淡然道：“為何睡不著？我殺的，是該殺之人。我救的，是想活之人。心中無愧，自然安眠。”
    郭嘉哈哈大笑：“說得好！心中無愧！嘉就喜歡你這副坦蕩的樣子！來，陪我喝一杯！”
    兩人對飲一杯，辛辣的酒液入喉，郭嘉的臉色多了一絲紅潤。
    他放下酒杯，身體微微前傾，壓低了聲音：“先生，今日之事，嘉，佩服。但嘉有一事不解，還請先生賜教。”
    “奉孝但說無妨。”
    郭嘉的眼神變得深邃起來，仿佛能看透人心：“先生的《千年論》，嘉拜讀之後，驚為天人。無論是對官渡的推演，還是對北方的經略，都堪稱神來之筆。但嘉發現，先生所有謀劃的核心，似乎都建立在一個基礎之上——對人性的精準洞察。”
    他盯著陳默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問道：“從袁紹的多疑，到孫權的守成，再到劉備的堅韌……先生似乎對這些諸侯的性情了如指掌，甚至能預判他們數年後的反應。先生與他們素未謀麵，是如何做到這一點的？這……已經超出了智謀的範疇。”
    這個問題，比白日裏曹操問的“漢室天下”，更加凶險，更加直指核心！
    這是在探究陳默最大的秘密！
    書房內的空氣，仿佛在這一瞬間凝固了。
    陳默的心，猛地一跳。他知道，郭嘉這種鬼才，絕不是那麼好糊弄的。他的直覺，敏銳得像一頭獵鷹。
    他沉默了片刻，沒有直接回答，反而反問道：“奉孝以為，這天下大勢，是英雄造就時勢，還是時勢造就英雄？”
    郭嘉一愣，陷入了沉思。
    陳默自斟自飲了一杯，繼續說道：“在我看來，兩者皆有。英雄的性格，會影響時勢的走向。但時勢的洪流，同樣會裹挾著英雄，讓他們做出符合自己性格，也符合當前局勢的選擇。”
    “袁紹四世三公，出身高貴，順風順水，故而驕傲自大，剛愎自用。這種性格，在順境時能讓他氣吞萬裏，但在逆境時，必然會聽不進忠言，多疑猜忌。官渡之戰，便是他的逆境，他的性格悲劇，早已注定。”
    “孫權繼承父兄基業，坐擁江東六郡，地利人和。他最大的訴-求，不是開疆拓土，而是守住這份家業。所以，隻要我們承認他的地位，用商貿之利捆綁他，他有九成的可能，會選擇偏安一隅，這便是他的性格與局勢共同決定的。”
    “至於劉備……”陳默的眼中閃過一絲複雜，“他屢戰屢敗，顛沛流離，卻始終不忘初心，百折不撓。因為興複漢室這麵大旗，是他唯一的資本，也是他唯一的信念。他的堅韌，既是他的優點，也是他的枷鎖。隻要我們把他捧得越高，讓他成為漢室忠臣的標杆，天下人的目光就會聚焦於他，他就會被這麵大旗牢牢困住，動彈不得。”
    陳默沒有解釋自己為什麼知道，而是將這些人的性格，與他們所處的環境、地位、經曆結合起來，進行了一場鞭辟入裏的分析。
    這番話，聽得郭嘉如癡如醉，眼神越來越亮！
    他發現，陳默的分析，已經超越了單純的“謀略”，上升到了一種“規律”的高度！他不是在算計某一個人，而是在剖析一類人，在曆史大勢下的必然選擇！
    還好我曆史學得不錯，加上一點社會心理學和行為分析，忽悠一個古人應該夠了。奉孝啊奉孝，你再鬼才，也想不到我是開了上帝視角的掛壁吧。陳默心中暗自慶幸。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郭嘉猛地一拍**，滿臉的興奮與激動，“不是先生能未卜先知，而是先生看透了這盤棋局上，每一顆棋子的本質！時勢為棋盤，性格為棋路！妙！實在是妙啊！”
    他看著陳默的眼神，充滿了發自內心的敬佩與折服，再無一絲試探。
    “先生之才，嘉，窮極一生，怕也難望其項背！”
    他站起身，對著陳默，鄭重其事地長長一揖。
    “嘉此生，好酒，好色，隨性而為。能引為知己者，寥寥無幾。今日聽先生一席話，方知天外有天！”
    他抬起頭，眼中閃爍著前所未有的光芒，那是一種找到同類的狂喜。
    “先生，《千年論》中所描繪的那個，掃平六合，北擊匈奴，重塑大漢，開萬世太平的煌煌大世……嘉，願與先生一道，共謀之！雖百死，亦無悔！”
    月光下，兩雙當世最頂尖的智慧之眸，緊緊地對視在一起。
    一個，是洞悉曆史，胸藏千古的穿越者。
    一個，是才策謀略，世之奇士的鬼才。
    從這一刻起，他們之間再無隔閡，唯有肝膽相照的信任與默契。
    陳默扶起郭嘉，重重地點了點頭。
    “好！此心，可與君共謀！”
    兩隻酒杯，在清冷的月光下，再次碰到了一起，發出了清脆的聲響。
    這聲音，預示著曹營最強的“雙核驅動”智囊團，正式成型。未來的天下，將因他們的聯手，而掀起更加波瀾壯闊的史詩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