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撐著身體進了診室。王醫生是個五十多歲的地中海男人，長得一副深受病人信任的樣子。他看宋泊疼得直不起身子，立馬讓他躺到檢查床上去。
    王醫生伸出兩指慢慢摁壓宋泊的腹部，“是不是這裏痛？”
    宋泊白著臉，咬牙點了點頭。
    “平時吃飯規律麼？”
    “不太規律。”
    “這麼高的小夥子吃飯不規律可不行啊——”王醫生笑容了下，上下打量宋泊，“一米八幾的個子不吃飯可不行啊！”
    王醫生的手又摁了胸骨下兩個地方，這次宋泊沒忍住，痛呼了一聲，醫生的表情不如上一秒輕鬆，“有沒有胃病史啊。”
    心窩下有兩個硬塊，摁壓狀態下很明顯。
    “有，胃潰瘍。”宋泊緩了兩口氣，覺得沒那麼疼了：“不過已經很久沒疼過了。”
    王醫生表情略微嚴肅，讓宋泊心裏也忐忑起來。
    “還有什麼其他病史？”
    “有過雙相，現在一直服藥。”
    醫生歎了口氣：“你把衣服穿好，坐過來我給你開個檢查。”
    “早上沒吃飯吧？”
    “沒。”
    王醫生快速敲鍵盤，“去做個血常規，再去影像科做個增強CT，還有一個胃鏡。”
    “啊？”宋泊預感不太好：“我是不是有什麼病了？”
    “結果沒出來之前，我們無法給你準確的答案。”
    “你現在拿著單子現在去做檢查。”醫生很嚴肅，“檢查報告差不多一個小時左右就都出來了，之後帶報告來找我。”
    宋泊心下一驚，感覺猜測即將被證實：“醫生我是不是——”
    醫生打斷他，“等檢查結果。”
    排隊就等了一小時，做完檢查和拿到報告後已經臨近午時，宋泊餓的頭暈眼花，腳深一步淺一步相似走在棉花上。
    醫生接過報告後略掃一眼，“家屬在嗎，叫他們來一下。”
    這句話宋泊在電視上見過無數次，所有得絕症的患者，醫生都會讓他們回避，去和家屬商量病情。
    宋泊後背泛著涼意意識到嚴重性，他有些不自然，顯然大腦還沒有反應過來，輕聲解釋：“他們都在外地，沒空過來，您和我說就成。”
    “可以讓朋友陪同。”醫生又開始打單子，剛打印出的單子熱乎乎的，可宋泊的心一下比一下涼。
    宋泊第一反應想到蔣青峰，剛冒出這個念頭就被打斷，且不說現在和蔣青峰尷尬的關係，就單拿公司利益與合同來講，這件事兒也不能讓他知道。
    更何況宋泊明白蔣青峰不喜歡自己，他們之間的感情已經畸形變質，不論是友情還是自己幻想的愛情。
    王醫生麵上露出為難的表情，家人不肯來，朋友也沒有，這明顯是不想治療的前兆啊！
    “多大了？”
    “32。”
    “大好年紀，正是生命綻放的時候，別把什麼病都想得太可怕。現在醫學如此昌明，什麼病都有痊愈的可能性。”
    “你......是怕治療費用高嗎？醫生擺擺手，“這類疾病國家都醫保，你可以放心。”
    走廊外還站著好幾個等候問診的患者，宋泊沉默的時間不是很久，聲線卻帶著明顯的顫抖。
    “不是費用的問題。”
    也是！王醫生看著宋泊的模樣穿著，確實也不像為醫療費發愁的人。
    宋泊恢複冷靜，“王醫生您直說吧，我是成年人，可以經受的住一切打擊，而且身體是我自己的，我有知情權。”
    “是這樣的，結果顯示你胃內壁有個腫瘤，目前看是惡性的，大小是......”
    王醫生說了一大堆，宋泊聽的很認真，臉上也沒表現出慌張。
    王醫生行醫數十年，像宋泊這樣直麵癌症，還如此冷靜的人屈指可數。
    接下來的檢查內容不僅涉及內窺胃鏡、PET、還有病理組織活檢。
    宋泊突然有點想笑，自己打拚這麼多年，扛著家裏的壓力，忍受了那麼多年的心理折磨。卻等到了這個結果？明明他已經觸碰到蔣青峰了，明明蔣青峰剛剛答應他們之間的關係，雖然蔣青峰對自己是別有用心。
    明明就差一點點，也許時間再長一點，蔣青峰就可以全心接受自己，為什麼偏偏一切的不幸都要降臨到自己身上？
    做內窺胃鏡不是一件舒服的事情，宋泊以前做過一回，可是時間久了，自然也就忘了當時有多不適應。
    雖然做了局部麻醉，宋泊還是感覺到難受，管子緩緩的進入口腔、食道還要配合醫生做吞咽的動作。宋泊為了減少惡心感，用力用口鼻呼吸。
    好不容易做完了，他隻感覺嗓子火辣辣地疼，他下意識地看向手機，自己這麼久沒回家，蔣青峰一條信息也沒發。是他也不在家？還是壓根就不關心自己。
    宋泊還沒來得急細想，護士又叫他去做病理組織活檢，做完所有檢查差點虛脫。有些報告當時就能拿，有些報告需要等一天。
    因為剛取完病理組織不能立馬進食，宋泊孤零零在醫院掛營養液到晚上八點多。
    期間蔣青峰一個電話也沒有來，也沒有回微信。
    期間倒是陸佳佳來了個電話，詢問自己情況如何。宋泊打了個含糊，讓她好好整理賬麵，過幾天自己要親自檢查。
    第二天，初步檢查報告出來了。胃癌，中早期，少量淋巴轉移。
    雖然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但是當事實到來的時候，宋泊還是有些難以承受。他才32歲啊！
    宋泊站在十字入口看人往往返返，越發地感覺自己被一個塑料膜包裹住，呼吸不得，越是掙紮，束縛越深。
    宋泊是沒根的草，迷失在了都市的車流聲，消失在了城市的燈紅酒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