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鬼剃頭,骨斑症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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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病有千方,藥分百草,然閻王索命,鬼神纏身者,非《陰償契命方》不可解……解一人疾,償一命債,此契既成,陰陽兩訖。”
    ——扉頁殘章·佚名
    天陰沉的厲害,山溝裏的風差點把江止問厚重的醫療箱吹走,他手裏緊緊拽著他老爹臨死前塞到他手裏的紙條。紙條字跡潦草,像是匆忙間寫下的。
    患者:黃蘇蘇
    性別:女
    年齡:17歲
    症狀:頭骨發青發硬,頭發掉光,夜裏能聽見刮骨頭聲。怕冷怕光,吃不下東西!
    “救她,救活她,你妹妹才能活下去!”江止問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因為妹妹江歸償現在還活的好好的,他想問清楚,卻見他爹的胸口劇烈起來,手伸向半空,瞪著一雙翻白的眼睛,喉嚨裏發出咕咕的聲音。
    江止問趕緊附耳去聽,他爹卻是突然大喊一聲:“我看見它了,快跑,快跑啊!”
    “轟!”
    烏雲中突然竄出一條碗口粗細的閃電,把前方一棵柏樹劈成了兩半。
    江止問眉頭微皺,把紙條重新放回兜裏,為了妹妹,必須救活黃蘇蘇。
    村西口黃老栓家。
    破舊的院門歪斜著,露出一條縫隙,一股濃烈的中藥味鑽了出來。江止問鼻子動了動,眉頭皺的更深,病人的病情似乎比老爹病列上寫的更加嚴重。
    雷聲突然炸響,瓢潑大雨當頭淋下。
    江止問剛要敲門,門”吱呀”一聲自己開了。
    黃老栓的臉擠出來,幹瘦的像老樹皮,眼珠布滿血絲。“江家小子!”他聲音沙啞,“快!蘇蘇不行了!”
    江止問沒吭聲,跟著進了屋。
    屋裏更暗。煤油燈的火苗被風吹的亂晃。破床上,大花被裏裹著一個瘦小的人影。
    江止問停下腳,仔細看去。
    那姑娘的頭,是青灰色的。像快長滿尖刺的冷石板,覆蓋了整個頭頂,還在向太陽穴延伸。幾縷枯草似的頭發粘在邊上。
    哢呲……哢呲……
    清晰的啃骨頭聲,從那青灰色的頭蓋骨下麵傳出來。一聲接一聲。
    黃蘇蘇的臉蠟黃幹癟,嘴唇發紫,眉頭緊皺,疼的沒了人樣!
    “江家小子!”黃老栓”噗通”跪在地上,頭磕的咚咚響,“求你了,想想法子!那東西在啃她的命啊!”
    江止問看著地上磕頭的黃老栓,聽著那滲人的啃骨聲。
    他一把放下藥箱,重重擱在桌子上。
    “我試試。”他聲音發幹,冰涼的搭扣被他用力掰開。
    藥箱是他老爹留給他的,裏麵整齊碼著針筒、藥瓶、紗布,最底下壓著個油布包,是他爹的筆記本和怪書《陰償契命方》。他沒有碰書,直接翻開記錄病列的筆記本。黃蘇蘇那頁紙角卷著,上麵除了症狀,還有一行潦草的字:
    需備:
    黑狗(七年以上,未配種,公)一隻
    陳年屍油(無名墳頭)三錢
    鬆木炭(新燒)一筐
    朱砂、無根水
    “東西都配齊了?”江止問頭也沒有抬,聲音發緊,老爹提過這件事,但不知對方準備沒有。
    “齊……齊了!”黃老栓連忙指著牆角,“按你爹之前吩咐的,黑狗栓在後院棚子裏,炭在灶房剛熄火,屍油……在……在碗裏……”他聲音抖的厲害,顯然弄這碗屍油的過程嚇破了他的膽。
    一隻粗碗擺在破木桌上,裏麵是粘稠發黑的油膏,散發著難以形容的陰冷腥氣。
    江止問合上筆記本,“找間空屋,把炭搬進去。狗牽到門口候著。這碗油拿進去。”命令簡短,不容置疑。
    空屋是原先堆雜物的偏房,窗戶用破草席堵死了。鬆木炭堆在屋子中央,還泛著暗紅餘燼和嗆人的煙,整個房間又悶又熱。
    治療開始,江止問用無根水調了朱砂,在黃蘇蘇冰冷的青灰色骨斑邊緣畫下扭曲的符咒。每一筆下去,骨殼下的哢呲聲就猛地一滯,隨即更加瘋狂地啃咬起來!
    黃蘇蘇昏迷中發出痛苦的嗚咽,身體繃的像拉緊的弓。一旁的黃老栓早已是老淚縱橫。
    江止問額頭冒汗,手卻異常的穩。
    時間一點一點熬過去。屋外雨聲更大,屋裏炭火烘烤,混合著屍油怪味和骨頭的刮擦聲,悶熱壓抑的像口活棺材。江止問的布衣後背濕透,緊貼著皮膚。
    “吱呀——”
    院門被推開的聲音,風雨裏有一個嬌弱的身影,頂著塊破油布,深一腳,淺一腳地衝進院子,徑直跑到亮燈的主房門口。
    “哥?”聲音帶著點喘氣,清脆裏壓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是江歸償。
    她掀開油布,露出濕漉漉的小臉。頭發被雨打濕了幾縷貼在額角,原本總是亮晶晶的眼睛,如今像蒙了層薄霧,少了些光。但看向江止問時,那份依賴沒變。她懷裏緊緊抱著另一把油布傘,她自己身上倒濕了一大半。
    “哥,我看雨大……”她聲音輕了些,目光掃過床上青灰色的頭顱和那碗發黑的屍油,小臉白了又白,下意識抿緊了嘴唇,把後麵的話咽了回去。
    爹剛走,家裏氣氛沉的慌,她那些咋咋呼呼的小性子,早被這場雨和死亡澆滅了。她隻是把懷裏護的幹爽的傘往門口輕輕一放,“……放這兒了。”然後安靜地退到門邊角落,縮著肩膀站著,像隻淋濕了羽毛的小鳥,隻拿眼睛小心地看著她哥忙碌的背影,不再出聲。
    黃老栓看看角落沉默的小丫頭,又看看床邊汗流浹背的江家小子,渾濁的老眼裏滿是焦急和絕望。
    屋外黑狗的嗚咽聲和屋內的啃骨聲交織在一起,時間像是凝固在這間彌漫著炭火、屍油和死亡氣息的悶熱屋子裏。
    江止問抹了把額頭的汗,抓起那碗冰冷的屍油。最關鍵、也是最邪門的一步,要來了。他深吸一口氣,腐朽的甜腥味直衝腦門。
    “把狗牽到門口來。”他啞聲對黃老栓說,目光銳利地投向門外無邊的雨幕。角落裏的江歸償,手指無意識地絞緊自己濕透的衣角。
    江止問端著那晚粘稠冰冷的屍油,走到門口。黃老栓哆嗦著手,把栓在柱子上的黑狗牽了過來。
    那是一條真正的老狗,毛色漆黑如墨,油光水滑的,隻有嘴邊和爪尖泛著灰白。體型精瘦,骨架卻很大,能看出年輕時的威風。此時它異常的安靜,既不叫也不掙紮,隻是被黃老栓半拖半拉到門口。一雙渾濁的黃褐色眼珠,在昏暗的光線下,死死盯著江止問手裏的碗,喉嚨裏發出低低的嗚咽聲。
    雨還在下,冰冷的雨點砸在狗油亮的黑毛上,它微微顫抖著,不是因為冷,而是某種源自本能的,對那碗中物的極致恐懼。
    “哥……”
    角落裏傳來江歸償低低的、帶著顫音的叫喚。她看看那條安靜的詭異,眼神卻透著凶戾的老狗,又看看哥哥手裏那碗散發著陰冷腥氣的黑油,小臉更白了,下意識地往牆裏縮了縮。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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