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六章是誰尋求合作(新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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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曉卿站在原地,大氅下的手緊緊攥著那份滾燙的賬冊,指骨因用力而微微顫抖。夜風吹拂著他額前的碎發,也吹不散他眉宇間凝重的思慮。紀黎和霧刃的氣息無聲地向他靠近。
就在這時——“咻咻咻——!”
尖銳的破空聲毫無征兆地撕裂了林間的死寂!十數道淩厲的箭矢,如同嗅到血腥味的毒蛇,從四麵八方——巨石後、樹冠中、甚至地麵積葉下!暴射而出!目標並非蘇曉卿本人,而是直指他攏在大氅內的那隻手!意圖再明顯不過——搶奪賬冊!
“主子小心!”紀黎沙啞的厲喝聲在蘇曉卿左側響起!
一道帶著玄鐵麵具的冷硬身影如鬼魅般閃現,劍光乍起,舞成一片密不透風的銀幕!
“叮叮當當!”金鐵交鳴之聲爆豆般響起,大部分射向蘇曉卿手臂的箭矢被這剛猛的劍勢磕飛、斬斷!右側,霧刃的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輕煙,瞬間出現在蘇曉卿身前。他並未拔刀,但腰間那串青銅鈴鐺卻在他出現的刹那無風自動!
“鈴——!”
一聲清越而極具穿透力的鈴音驟然蕩開!音波所及之處,幾支角度最為刁鑽、紀黎劍光未能完全覆蓋的箭矢,仿佛撞入無形的泥沼,速度驟減,軌跡扭曲,“哆哆”幾聲,深深釘入蘇曉卿腳邊的泥土中,離他攏著賬冊的手臂僅咫尺之遙!箭雨方歇,七八道黑影已如鬼魅般從藏身處撲出!他們動作迅捷,配合默契,招式狠辣刁鑽,帶著死士特有的陰冷氣息,目標隻有一個——蘇曉卿大氅下的賬冊!
刀光劍影,瞬間將蘇曉卿籠罩!蘇曉卿在箭矢襲來的瞬間已本能地側身,將攏著賬冊的手臂護在身後。此刻麵對撲來的死士,他強忍肩頭因劇烈動作傳來的撕裂劇痛,腳下步伐連錯,身形如風中勁竹,險之又險地避開兩道致命的寒芒。
他無法拔劍反擊,隻能憑借身法和預判閃躲。
紀黎怒喝一聲,玄鐵麵具在月光下泛著幽光,劍勢大開大合,如同猛虎下山,將撲向蘇曉卿正麵的死士死死攔住,劍鋒所過之處,帶起淩厲勁風。
霧刃則如附骨之疽,身形飄忽不定,琥珀色的異瞳在麵紗後冰冷鎖定目標。他手中並無兵刃,但每一次閃現在敵人身側,或指、或掌、或拂過對方關節,總能精準地讓對手的動作出現致命的遲滯或失衡,為紀黎創造絕殺的機會。他腰間的青銅鈴鐺在高速移動中發出細碎而詭異的輕響,如同死神的低語,擾人心神。
蘇曉卿在紀黎和霧刃構築的保護圈內,雖暫時無虞,但險象環生。大氅在閃避中被刀鋒劃開一道口子,露出內裏月白的錦袍。
他臉色愈發蒼白,額頭滲出細密的冷汗,但眼神卻冰冷銳利,緊緊護著懷中的賬冊。死士人數占優,悍不畏死。一名頭領模樣的死士看出蘇曉卿是弱點,虛晃一招逼退紀黎,手中淬毒短匕如同毒蛇吐信,以一個極其刁鑽的角度,直刺蘇曉卿因護著賬冊而暴露的肋下!
“主子!”紀黎目眥欲裂,回救已是不及!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鈴鈴鈴——!”
霧刃腰間的青銅鈴鐺猛然爆發出急促到刺耳的連響!不再是單一的清音,而是一串混亂、尖銳、直刺耳膜與神經的音波風暴!那持匕的死士首當其衝,身形猛地一僵,刺出的匕首出現了肉眼可見的遲滯!眼神瞬間渙散!紀黎抓住這轉瞬即逝的機會,怒吼一聲,長劍化作一道驚鴻,後發先至!
“噗嗤!”
劍鋒精準地洞穿了那名死士的咽喉!溫熱的鮮血噴濺而出。頭領斃命,餘下的死士攻勢為之一滯,眼中閃過一絲懼意。
“撤!”不知是誰發出一聲低喝,剩餘的死士毫不猶豫地虛晃一招,逼開對手,如同來時一般迅捷,幾個起落便消失在漆黑的楓林深處,留下幾具同伴的屍體和一片狼藉。
戰鬥來得快,去得更快。
林間重歸死寂,隻剩下濃重的血腥味和粗重的喘息。紀黎迅速回到蘇曉卿身邊,玄鐵麵具上濺著點點血跡,露出的下頜線條緊繃如鐵,警惕地掃視著四周。霧刃也無聲地立於蘇曉卿另一側,琥珀色的異瞳在黑暗中掃視著死士消失的方向,指尖輕輕按在腰間的青銅鈴鐺上,氣息略有不穩。
蘇曉卿捂著左肩,劇痛讓他的身體微微顫抖,冷汗浸濕了鬢角。他深吸幾口氣,強行壓下翻騰的氣血和眩暈感。大氅內,那份油布包裹的賬冊依舊被他死死攥著,未曾離手,隻是包裹的邊緣,沾染上了幾點方才格擋時濺落的、不知屬於誰的暗紅血漬。他緩緩抬起眼,望向拓跋弘消失的方向,又低頭看了看懷中染血的賬冊,眼神複雜到了極點。有冰冷的殺意,有沉重的壓力,有對裴弘毅狠毒的震怒,也有對拓跋弘那“誠意”背後巨大代價的權衡。
最終,這些情緒都化作一聲低沉而疲憊的歎息,消散在嗚咽的林風裏。
“走。”蘇曉卿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卻異常堅定,“回營地。”紀黎和霧刃一前一後,將蘇曉卿護在中間。
三人不再停留,迅速隱入楓林更深的黑暗之中。那枚被血染紅的賬冊,如同一個燙手的山芋,也是一個開啟風暴的鑰匙,被蘇曉卿緊緊地帶離了這片充滿陰謀與殺機的楓林。而拓跋弘那瀟灑離去的背影和最後那句“保重”,此刻回想起來,充滿了意味深長的諷刺。
。。。。。。。。。
楓林的殺機剛剛沉寂,另一處營帳內的交鋒卻悄然升溫。
當拓跋弘帶著一身夜露與未散的寒意踏入自己營帳時,腳步幾不可察地一頓。搖曳的燭火下,一人正安然坐在主位——本該屬於他的位置上,慢條斯理地品著茶。
正是裴弘毅。燭光柔和了他花白的鬢角和眼角的細紋,那張總是掛著溫和笑容的臉,此刻看起來就像一個尋常的、甚至有些慈祥的老者。然而,那雙隱藏在鬆弛眼皮下的眼睛,卻精光內斂,深不見底。
“裴相好雅興,”拓跋弘的聲音帶著慣有的慵懶笑意,眼底卻毫無溫度,“隻是這主客之分,裴相似乎有些混淆了?不請自來,還占了主人家的座兒,這待客之道,本王可要好好學學。”他徑直走到下首位置,卻沒有立刻坐下,目光如鷹隼般鎖住裴弘毅。
裴弘毅放下茶盞,動作帶著老年人特有的、刻意的從容。杯底與案幾發出清脆一響。他抬起那張看似和善的臉,臉上是萬年不變的溫和笑容,眼角的皺紋微微堆起:“殿下深夜外出,老夫這把老骨頭憂心殿下安危,特來等候。一杯熱茶驅驅寒,殿下請坐。”他枯瘦的手指抬了抬,示意旁邊的客位,指節因用力而微微凸起。
拓跋弘嗤笑一聲,撩袍坐下,毫不客氣地接過裴弘毅推來的另一杯茶,指腹摩挲著溫熱的杯壁,卻不飲。“老狐狸,少來這套虛的。”他開門見山,語氣陡然轉冷,帶著鋒利的質問,“白日裏你自己幹了什麼還不清楚?你派人去刺殺卻要本王幫你背鍋?”
裴弘毅不疾不徐地又啜了口茶,仿佛沒聽見那刺耳的“老狐狸”稱呼。
他放下茶杯時,手背鬆弛的皮膚在燭光下清晰可見。眼皮微抬,那雙看似渾濁、實則銳利如針的眼睛看向拓跋弘:“殿下剛剛,是去見靖王蘇曉卿了吧?”他語氣平淡,帶著老年人特有的緩慢腔調,卻帶著不容置疑的肯定,“還給了他一些……不該給的東西?”
帳內氣氛驟然緊繃。燭火在兩人無聲的對峙中微微跳動。
拓跋弘琥珀色的眸子眯起,玩味地看著裴弘毅那張堆滿和善假笑的臉:“裴相的消息,倒是靈通得很。怎麼,本王見誰,給誰東西,還需向裴相報備?”
“報備不必,”裴弘毅身體微微前傾,這個動作讓他寬大的袍袖滑落,露出同樣枯瘦的手腕。一股無形的、屬於老辣政客的壓迫感彌漫開來,與他慈祥的外表形成詭異反差。“但殿下別忘了,我們才是坐在一條船上的人。你給靖王的東西,若是那些……關乎生鐵、軍隊調動,甚至婦孺交易的賬冊,”他刻意放緩了語速,蒼老的聲音帶著一種磨砂般的質感,每個字都像敲在拓跋弘心上,“那便是將我們的船鑿了個大洞!殿下是想讓老夫,還有殿下您自己,都沉下去嗎?”
拓跋弘臉上的笑容徹底消失,眼神冰冷:“裴相這是在威脅小王?”
“不,是重新合作。”裴弘毅臉上重新堆起那副和藹長者的笑容,鬆弛的眼皮半闔著,掩去眸中精光,語氣循循善誘,如同長輩開導晚輩,“老夫今日前來,是給殿下帶來一個新的提議。隻要殿下點頭,老夫這把老骨頭,不僅能立刻洗清殿下今日”私會敵國王爺、泄露機密”的嫌疑,更能確保你我兩國之間那筆至關重要的生鐵交易暢通無阻。至於我們原有的合作,一切照舊,老夫甚至可以再讓出三成利潤。”他伸出三根枯瘦的手指,輕輕晃了晃。
巨大的利益讓步讓拓跋弘瞳孔微縮。他知道裴弘毅這隻鐵公雞能拔毛,所圖必然更大。他不動聲色:“哦?裴相如此慷慨,條件呢?”
裴弘毅臉上的笑容加深,眼角的皺紋堆疊得更深,像刀刻的溝壑,然而眼底深處卻是一片算計的寒冰:“條件很簡單,你我聯手讓一個人似無葬身之地。
他盯著拓跋弘的眼睛,一字一頓,用蒼老卻異常清晰有力的聲音吐出那個名字:“靖王——蘇、曉、卿。”
“哦?不知裴相打算如何讓靖王死無葬身之地?”
“老身用來記賬的賬簿共有八本,今夜王子送給靖王的賬簿不過是八本中的其中一本,剩下的七本仍在老身手中。”
拓跋弘眼角微挑,“所以呢?”老狐狸,給我賬簿之前你可不是這麼說的。
“想必王子也知道了半月前,梁秋實被陛下關進刑部,今日在牢裏畏罪自盡的事情。”
拓跋弘眼都不抬直接道,“畏罪自盡?怕不是被裴相您滅口了吧?”
裴弘毅聽見拓跋弘這麼直接的話竟也不生氣,樂嗬嗬的,“王子可莫要冤枉老夫,梁秋實身為左相,以權謀私,賣官鬻爵,那可是事實。陛下當著朝堂眾臣的麵將賬簿甩在了梁秋實麵前,況且梁秋實本人也早已寫下認罪書。”
“嗬,裴相這麼一說本王倒是想了起來,裴相當日似乎也暈倒在了朝堂上。如今身體可還好?”
他不提還好,一提到這個,裴弘毅的臉色就有些不太好了。他不得不掛著那張慈祥的麵孔,咽下胸腔裏那口氣,“多謝王子掛懷,老身身體無礙。”
拓跋弘冷笑一聲,“客套話就免了,裴相不妨直說,您需要我做些什麼。”
“今日宴會上想必王子也見到了,靖王那位養子。”
拓跋弘自然記得,一個瞎子,誰知竟會有如此高超的箭術。確實令他震驚。
“老夫需要王子做的其中一件事,便是找機會將這位養子帶到丞相府上。”
拓跋弘稍作思考,“從今日來看,靖王可是十分寶貴他這位養子,本王未必有這個機會將他帶走。”
“王子不必擔憂,老夫自有辦法讓他出府,屆時隻需王子出手將其帶到丞相府上。”
拓跋弘挑眉:“隻需如此?”
裴弘毅搖頭,“自是不止如此,還有一件事需要王子親自去做。”
“隻管說便是。”
裴弘毅向前微微傾身,示意拓跋弘靠近。他枯瘦的手指在袖中微動,聲音壓得極低,如同毒蛇吐信:“還請王子附耳過來。”
拓跋弘眉頭微蹙,略一遲疑,還是側身將耳朵湊近。
裴弘毅低聲耳語,語速不快,但每一個字都帶著冰冷的算計。隨著計劃的展開,拓跋弘臉上的漫不經心逐漸消失,眉頭越鎖越緊,眼神變得銳利而凝重。待裴弘毅說完,拓跋弘猛地直起身子,琥珀色的瞳孔裏閃過一絲驚疑:“裴相此計是否太過行險?一旦失手,後果不堪設想。”
裴弘毅緩緩直起腰,臉上那抹和藹的笑容變得陰森起來,他慢悠悠地整理著寬大的袖袍,渾濁的眼睛盯著拓跋弘:“王子殿下,比起讓鮮卑王知道您私下與大魏重臣走私婦孺、囤積生鐵、意圖……這些掉腦袋的勾當,眼下這點風險,又算得了什麼呢?”
他語氣平淡,卻字字如刀,精準地戳在拓跋弘最致命的軟肋上。
“富貴險中求,更何況是……身家性命?王子是聰明人,當知如何抉擇。”
作者閑話:
我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