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故意的，”清清反笑，飽含悲情的意味，一雙美眸低垂，“我嚴家世代忠烈，竟被天家一道旨意，殺了我嚴家四百三十一條性命！”
    心口像被鈍刀反複剜著，每一次呼吸都扯動爛肉。四百三十一條人命的債沉甸甸墜在胃裏，灼得喉管起泡。
    “我嚴家鎮守邊關，為君分憂，何錯之有？！”
    她嚴家何錯之有？！
    世代忠烈竟落得個誅九族的下場？！
    被全天下的百姓所恥笑！
    恨意是燒紅的鐵水，在血管裏奔流，燙得骨髓都在尖叫。
    她死死掐住掌心，指甲摳進肉裏，用這點疼壓住喉嚨裏翻湧的血腥咆哮。
    那是她全族未冷的冤魂在嘶吼。
    “當年我想帶你走，你卻不走，是不是早就想到有這一天了…？”
    清清正色，她突然跪在地上，雙手叩拜，前額搶地：“楊叔，我早就想過這一天，即使太子不來，我也會找到時機前往京城，為嚴家平反！”
    “再者說，當時醉仙樓根本不肯放我走，螻蟻豈能撼動大樹？”
    身為卑賤的螻蟻，怎麼可能逃離上位者的視野？
    留在醉仙樓，是她最好的選擇。
    “是我有意瞞著楊叔，還請楊叔不要生我的氣。”
    當年情況危急，他可以救清寒。
    一條賤命，在所不辭，可清寒卻不願他以死相搏。
    “像…太像了…”
    聿修，你看見了嗎？
    她，真的太像你了…
    嚴聿修，這是你嚴家教出來的嫡長女，這錚錚鐵骨，不辱你嚴家門楣啊！
    嚴聿修，看來我是不攔住這小丫頭片子了…
    楊瀟天長長地歎了一聲，眼裏既有對清清的欣賞，又有對天家的怨氣。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嚴家為何被滅門嗎？”
    楊瀟天將隱藏在心底多年的秘密如數吐了出來。
    “我與聿修是少時摯友，但你父親去鎮守邊關的時候，我就很少與你父親聯係了。”
    楊瀟天端了一杯茶水給清清，悲痛道：“那個時候天家就已經很忌憚嚴家了，你父親也是為我好，不願我陷入兩難的境地。”
    “聽到陛下下令誅殺嚴家九族時，我大概明白了聿修當時疏遠我的意思了，他早就知道陛下會對他動手，聿修是想讓我保下你。”
    父親……
    聽到父親的名字，清清的鼻尖酸澀，淚花如霜，好似看見了父親牽著她的手觀賞雪景的畫麵。
    “太子謝昭筠是當今陛下的唯一皇子，他來揚州恐怕是處理嚴家舊日部將，”楊瀟天隔著茶霧，“雖未正麵與太子打過交道，但他幼時便手段狠厲，殺伐果斷……”
    “十年過去，隻怕他的心機和手段更勝一籌啊，清寒，你待在他的身邊，要小心啊…”
    他已經活了大半輩子了，最放心不下的便是清清。
    唯一皇子……
    清清想到了在底艙看見的謝燼淵，那雙與謝昭筠一模一樣的眸子在她的腦海裏揮之不去。
    那雙丹鳳眼似乎看破了她的偽裝，又似乎在向她求救。
    她懷疑是謝昭筠的傀儡替身，可謝昭筠的表現卻不是跟她想的那般。
    現在細細想來，如果那人當真是傀儡，又何至於被謝昭筠那般對待？
    如果那人真是傀儡，又為何喚太子為皇兄？
    還一而再再而三地挑釁謝昭筠？
    “楊叔，你聽說過陛下還有其他子嗣嗎？”
    隻見楊瀟天搖了搖頭，皺著眉，不得其所。
    “那楊叔可曾聽過日蝕雙生，貴者承天命，厄者引災星的說法嗎？”
    謝燼淵…
    這是他給她的提示，對嗎？
    清清的手指泛青，鵝蛋臉上盡顯緊張之色。
    “日蝕雙生，貴者承天命，厄者引災星……”
    “我好像在哪裏聽說過……”
    楊瀟天聽著這個預言，似乎想起了什麼。
    究竟是在哪裏聽過…
    “我想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