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順著楚茗剡的發絲滴落，滴落在青石板上，濺起細小的水花。鎏金令牌在他掌心發燙。三日前，楚寒炤還魂般出現那夜，也是這般冰雨刺骨。
    ”子時三刻，西華門。”
    楚寒炤的囑咐在耳畔回響，楚茗剡收緊五指，令牌邊緣陷入掌心。七年了，他以為楚家隻剩寒策一人，如今寒炤大哥竟從地獄爬回————帶著足以顛覆朝野的秘密。
    衣服吸收了雨水，沉甸甸的緊緊貼在身上。楚茗剡終於通過了最後一道巷口，皇城黑壓壓的情景撞進眼簾。巡邏禁軍的火把在雨幕中照亮前方，像極了七年前楚府滅門那夜的大火。
    他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已是一片清明。足尖輕點濕滑的磚塊，三丈高的宮牆如履平地。落地時水濺起小範圍的波紋，唯有袖口一滴血滴落雨中
    ——那是回宮時時被刺客追殺所傷的創口又裂開了。
    ”踏雪無痕果然名不虛傳，還是楚將軍教得好。遭了……舊傷又發作了。”楚茗剡的身體猛然一顫，虛汗已經和身上的雨水融為一體。
    陰影裏走出的玄色身影讓楚茗剡渾身繃緊，琉璃宮燈照亮蕭璟宸眼角那顆朱砂淚痣，太子執燈的手，骨節分明。
    “微臣，參見殿下。”他雙膝跪地，虛弱無力的雙腿強撐著自己跪的筆直，身子已經不受控製的微微顫抖，雨水順著下頜砸在青石磚上。
    一隻溫熱的手托住他肘彎。蕭璟宸的手指在觸及他手腕時驟然收緊。
    ”楚卿，你受傷了？”
    楚茗剡這才發現袖口處的暗紅已經浸透袖口滴落在地上。
    不等楚茗剡開口，衣服撕裂的聲音刺破雨夜。太子竟然撕了自己內襯的雲紋鮫綃，絹帕纏上他手腕時，蕭璟宸的拇指重重按壓著楚茗剡的脈搏。
    ”徐懷瑾說你要見我？”蕭璟宸係結的力道像在捆綁獵物一般重。
    楚茗剡的手往回縮了縮。
    “怎麼？是不是弄疼了”蕭璟宸此刻擔憂的眼神不像演的。
    密信從楚茗剡懷中取出時帶著體溫。火漆印已被他刻意破壞，唯有邊緣半個血指印觸目驚心——那是三日前楚寒炤交付令牌時蹭上的。
    ”江丞相的人與柳城林府暗中勾結，意圖謀反。”
    琉璃燈”啪”地一聲爆響，燈油濺在蕭璟宸手背。
    蕭璟宸似乎沒有注意到燈油已經燙的手背發紅，但是楚茗剡注意到他頸側青筋暴起。
    七年前的法場上，監斬官二皇子蕭霄樂右手，也是這般青筋凸起地，緊緊抓著楚將軍的頭發，對楚將軍百般羞辱。
    “二皇兄最近常去醉仙樓。”蕭璟宸突然轉動宮燈，火光漸漸地昏暗下來。
    “見的是林府長子……”
    楚茗剡瞳孔驟縮。林府——難道是寒策所在林府的。他下意識摸向腰間軟劍，卻觸到太子未及收回的指尖。
    兩道目光在雨中相撞。蕭璟宸忽然傾身，貼在楚茗剡耳邊，近的可以聽到心跳。
    ”楚卿，你……並非是楚將軍之子吧。跟孤坦白，孤可以幫你。”
    蕭璟宸的貼耳低語，讓楚茗差點讓出名亂了陣腳。
    “殿……殿下，你在說什麼？我一直都是楚將軍的……”
    蕭璟宸拍了拍楚茗剡的肩膀：“好了，楚卿，孤會等你主動向孤坦白的那一日。現在你跟孤回寢宮，孤那裏有上好的金瘡藥，要是傷口留疤，孤會心疼的。”
    沒等楚茗剡反應過來，蕭璟宸單手直接將楚茗剡抱在懷中。
    “殿下……您這是幹什麼……微臣可以自己走。”
    “還在逞強，你看看你現在虛弱的樣子，恐怕你還沒有走到東宮，就暈倒在這裏，孤可不想東宮的侍讀被人說是弱不禁風。”
    “殿下，你快放我下來，這不合規矩……”楚茗剡在蕭璟宸懷中奮力掙紮，但卻無濟於事。在絕對力量麵前一切反抗掙紮都是空談。
    “別亂動，楚卿，你也不想被人看到你這個樣子出現在東宮吧。”
    “蕭璟宸，你給我等著，等我……”還沒等楚茗剡說完，蕭璟宸從口袋裏拿出手帕，塞進楚茗剡的口中，堵住了楚茗剡剛要說出口的話。
    “楚卿，你不乖哦。”蕭璟宸似有若無的笑容，死死盯著楚茗剡的臉，楚茗剡身上的衣服完全被雨水浸濕，頭發也是淩亂不堪，臉上雖然有些小傷痕，但是也難以遮掩住他清秀俊美的麵龐。
    楚茗剡舊傷複發，很快那種鑽心刺骨的痛蔓延全身，使他現在虛弱的身體根本無法承受，頭靠倒在蕭璟宸的胸口，直接暈了過去。
    “真是拿你沒辦法……”
    蕭璟宸就這樣，左手抱著楚茗剡，右撐著雨傘，直步走回東宮寢宮。
    “殿下，你終於回來了。”
    徐懷瑾和青梔在東宮等候，剛打開門，眼前的場景，讓徐懷瑾差點石化在原地。
    “殿下居然單手抱著楚大人，殿下和楚大人的關係什麼時候那麼好了？殿下從來沒有對人如此親密，莫非殿下喜歡楚大人！！！！”
    不等徐懷瑾仔細思考，青梔的聲音傳來：“懷瑾，去接一盆熱水，還有幹淨的衣服。”
    “不是……這……我……去嗎。”徐懷瑾一臉震驚的說道。
    “不是你，難道是本殿下親自去嗎。”蕭璟宸的一個眼神殺嚇得徐懷瑾立馬去辦。
    蕭璟宸將楚茗剡輕鬆的放到床榻上。
    “青梔，你來看看，楚卿他現在什麼情況？”
    青梔的醫術算的上是宮中數一數二的，青梔的指腹剛落在脈搏處，就感受到一股寒意，指腹先觸到一層微涼的體溫，繼而感到血管在皮膚下像一條繃緊的琴弦，突然脈象跳動的激烈。青梔用手背測量楚茗剡的額頭，麵中，脖頸。
    “楚大人的體溫好燙，但是手腕手掌卻很冰涼，初步判斷是風寒，手腕傷口處血液結痂已經和衣服粘黏在了一起，需要與衣服剝離。”
    青梔說罷，蕭璟宸拿起隨身匕首要開始剝離結痂。
    “殿下，且慢，我們現在還不知道傷口具體是什麼情況貿然剝離結痂，可能不僅不會剝離還會讓傷口擴大，感染，恐怕還會危及生命，等懷瑾把熱水端來後用熱水浸泡傷口讓結痂軟化，在用刀剝離會安全一點。
    此時楚懷瑾端著一盆熱水進來，蕭璟宸急忙扶起昏睡的楚茗剡，臉色憔悴，嘴唇有點發紫。將楚茗剡的右手浸入熱水中，青梔用匕首輕輕分離衣服與傷口粘黏的部分。
    “不好，這血有毒！是”血見仇”。”
    “青梔，可有什麼解決辦法？”
    “我先用銀針穩住毒素蔓延，最好是把毒素吸出來，時間長了恐怕會傷及肺腑。”
    青梔說罷，蕭璟宸剛要拉起楚茗剡的手，卻被青梔攔住。
    “殿下，先給楚大人降溫，發燒時間太長會加快毒素的蔓延。我去準備藥浴所需的藥材。但是楚大人現在渾身濕透了，要盡快換一些幹淨清爽的衣服，避免二次著涼。”
    “懷瑾，我不是讓你去取幹淨的衣服嘛，衣服呢？”
    “我們那裏已經沒有多餘的新衣服。”
    “懷瑾，你去把我的那件青綠色的雲錦拿來。”
    “這不是殿下最喜歡的料子做的衣服嘛？殿下當真要給楚大人？”
    蕭璟宸點頭示意。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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