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雲路  考課法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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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後,大朝議。
    楚茗剡身著嶄新的淺青色侍讀官服,站在東官員之中,手心全是冷汗。這是他第一次以正式官員身份參加朝議,更是他與太子結盟後的首次公開亮相。
    太極殿內,文武百官分為兩側站立。楚茗剡悄悄抬眼,看向站在文官隊列最前方的段丞相——那是一個六十多歲的老者,身材消瘦,麵容有點奸詐,眼睛裏透著算計和野心。此刻他正與身旁的戶部尚書低聲交談,臉上帶著勢在必得的笑容。
    “陛下駕到!”
    隨著太監尖細的聲音,皇帝在宮女太監的簇擁下緩緩入殿。楚茗剡抬眼偷眼望去,隻見龍椅上的皇帝麵色蒼白,眼下帶著明顯的青黑,顯然龍體欠安已久。
    朝議開始後,各部依次啟稟。當輪到東宮奏請時,蕭璟宸正衣冠,起身出列,玄色朝服上的金線刺繡在晨光中閃閃發光。
    “兒臣有本啟奏。”太子的聲音清脆有力,”近年來吏治鬆弛,官員考課流於形式。兒臣擬《考課法》一部,請於北疆先行試行。”
    話音剛落,殿內便響起一陣竊竊私語,楚茗剡注意到段丞相的眉頭緊鎖起來,表情很是不安。
    皇帝微微頷首:”太子所奏何事?詳細道來。”
    蕭璟宸不緊不慢地展開奏章:”《考課法》共四十八條,核心在於“三核”——一是核實軍籍人員實數,二是核實糧餉實發數量,三是核實邊關實況。每季由禦史台、兵部、戶部各派一名官員,三位大人一同核查……”
    “老臣以為不妥!”段丞相突然出列打斷,聲音洪亮,“北疆現如今正是兩軍交戰之時,如此大動幹戈核查,恐怕會動搖軍心,使邊關將士寒心!”
    楚茗剡看殿內氣氛驟然緊張。撇眼看到太子背在身後的手微微攥緊,但臉上依然平靜如水。
    “段丞相多慮了。”蕭璟宸不卑不亢,”正因邊關重要,才更是需要貪官汙吏。去年北疆軍報稱實有將士八萬,然而軍餉卻是按十萬發放,其中差額莫不是被貪墨……”
    “太子殿下!”兵部侍郎段武——段丞相的侄子,急不可耐地跳出來發聲,”邊關軍情瞬息萬變,將士調動頻繁,數目有所出入實屬正常,太子殿下又何必抓著不放!”
    楚茗剡見時機已到,深吸一口氣,氣沉丹田,從隊列中跨出一步:“微臣有本奏。”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集中到這個今年寒門出身高中新科狀元的東宮侍讀身上。
    皇帝略顯驚訝地抬了抬眉毛:“這位是……”
    “回陛下,此人乃是當今新科狀元楚茗剡,現任東宮侍讀。”蕭璟宸代為回答,眼中閃過一絲讚許。
    楚茗剡恭敬行禮,然後直起身,聲音清晰而沉穩:“微臣近日整理兵部曆年文書,發現文淵十八年以來,北疆軍餉差額累計已達白銀三百七十萬兩。按《文淵律法》,凡是軍官貪墨軍餉超百兩者,當處極刑!”
    殿內一片嘩然。段武臉色瞬間變得慘白,額頭細密的汗珠,接二連三的低落,驚慌失措,差點殿前失儀。段丞相的眼神則像利劍一樣銳利起來,猛的轉頭看向楚茗剡,恨不得當場撕碎他。
    “如此無知的黃口小兒,陛下麵前膽敢信口雌黃!”段武氣急敗壞地吼道,”你可知誣告朝廷命官是何罪名?你一個初出茅廬的臭小子豈是你能參與諫言的!”
    “段侍郎,微臣殿試之時,早就將自己和江州百姓視為一體,為蒼生黎民請命,臣要是怕死,又怎會站在這裏!”
    楚茗剡不慌不忙從袖中取出一卷文書:“此文乃兵部存檔的軍餉發放記錄的副本,每一筆都有經手官員的簽字畫押。微臣已按年份整理成冊,請陛下過目。”
    太監將文書呈上龍案。皇帝翻閱片刻,眉頭越皺越緊。段丞相見狀,立刻轉變策略:”陛下,縱然有些許出入,也是曆年積弊所致。老臣以為,當務之急是補充邊關軍需,而非追究舊事。”
    “丞相此言差矣。”蕭璟宸立即反駁,”若不溯本清源,就算是清空國庫,再多的軍餉也填不滿貪官汙吏的私囊。兒臣請以《考課法》為始,徹底整頓北疆軍務!”
    朝堂上頓時分成兩派,支持太子與支持丞相的官員激烈爭辯起來。楚茗剡站在兩派中心,感受到四麵八方投來的各種目光——有讚賞,有敵意,驚恐,但更多的是驚訝。他知道,從這一刻起,他正式站在了段氏一族的對立麵。
    就在爭論白熱化之際,皇帝突然劇烈咳嗽起來,臉色漲得通紅。侍立一旁的太監連忙上前攙扶。
    “陛下保重龍體!”段丞相高聲道,“老臣以為此事關係重大,不如改日再議?”
    皇帝虛弱地擺擺手:“今日……就到此為止。太子所奏《考課法》……容朕再思量思量。”
    朝議就此結束。楚茗剡隨東宮眾人退出太極殿時,感覺到一道陰冷的目光一直追隨著自己。他不用回頭也知道,那必然是段丞相。
    當晚,東宮書房。
    “今**表現得很好。”蕭璟臣放下手中的奏章,嘴角微微上揚,”看到段武那張吃癟臉,簡直像是吞了隻活蒼蠅。”
    楚茗剡卻沒有太子的輕鬆心情:”殿下,段丞相絕不會善罷甘休。微臣擔心……”
    “擔心他查出你的真實身份?”太子一針見血,“放心,孤早已做了安排。你當年被救出後,所有知情人都已不在人世。至於那塊玉佩,是孤從大理寺舊檔中偶然所得,無人知曉。”
    楚茗剡心中多了一絲寬慰,卻又想到另一個問題:“陛下今日態度模棱兩可,《考課法》恐難推行。”
    蕭璟臣走到窗前,望著夜色中的宮牆:“父皇近年來愈發優柔寡斷,對段氏多有倚重。不過……”他轉身,眼中閃過一絲鋒芒,。
    “孤另有準備。”
    就在這時,書房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一名侍衛匆忙入內,單膝跪地:“啟稟殿下,剛剛收到密報,段丞相連夜召集兵部、戶部十餘位官員入府議事!”
    蕭璟辰與楚茗剡交換了一個眼神。太子冷笑一聲:“果然坐不住了。繼續監視,但切勿打草驚蛇。”
    侍衛領命退下後,楚茗剡低聲道:“段氏必有動作。微臣建議立即收集更多段武貪墨的證據,同時聯絡禦史台中正直之士,為下次朝議做準備。”
    蕭璟宸讚許地點頭:“正合孤意。另外……”他從書案抽屜中取出一封密信,”這是北疆鎮守使程鈺的密奏,他暗中調查多年,掌握了段武克扣軍餉、倒賣軍糧的大量證據。程鈺曾是楚將軍舊部,對你父親忠心耿耿。”
    楚茗剡接過密信,手指微微發顫。程叔叔……父親生前最信任的副將,原來這些年一直在暗中調查。他忽然覺得,自己不再是孤軍奮戰了。
    “程將軍在密奏中提到,段武最近一批貪墨的軍餉,被秘密運往了丞相在江南的別院。”蕭璟宸的聲音壓得更低,“若能人贓俱獲……”
    “微臣願前往江南調查!”楚茗剡立即請命。
    太子卻搖了搖頭:“不行!太危險了!你現在是段氏的眼中釘,肉中刺,一出京城必有殺身之禍。”他沉思片刻,“不過,孤倒有一計……”
    蕭璟辰示意楚茗剡靠近,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幾句。楚茗剡的眼睛漸漸亮了起來。
    “殿下此計甚妙!微臣這就去準備。”
    太子雙手按住他的肩膀:“不急。今夜你先好好休息,明日再行動不遲。”蕭璟宸柔緩呼吸,語氣罕見地柔和下來,“十五年了,你也該祭奠一下”父母了。”
    楚茗剡鼻頭一酸,重重點頭。
    夜深人靜,楚茗剡獨自站在東宮偏院的梨樹下。他點燃三炷香,插在樹下的泥土中,然後雙膝跪地,重重磕了三個響頭。
    “父親,母親,不孝子楚茗剡……回來了。”他聲音哽咽,“兒子一定會為楚家洗刷冤屈,讓那些害你們的人……血債血償。”
    夜風吹過,梨花紛紛揚揚落下,如同十五年前那個訣別的夜晚。
    楚茗剡回到房中,在桌上又點燃三炷香:“義父義母,你們的仇,兒子會盡快查清真相,給你們一個公道。”楚茗開始來回觀摩手中楚將軍留下的玉佩。
    “楚將軍,你可知,你的親生兒子還活在這世上,我答應你,會保護好他,你們的滅門慘案之仇我定會要歹人百倍千倍的償還,畢竟我們身上流淌著一樣的血。不過在此之前……你兒子的身份先借我用用。”
    說罷,楚茗剡剪掉燭芯,長舒一口氣,邪魅一笑。
    “戲才剛剛開始,我的——太子殿下。”

    作者閑話:

    大膽猜測楚將軍的親身兒子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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