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德六年三月初七，東宮崇文殿內，春雨淅瀝，簷角的雨鈴霖在風中叮當作響，攪得蕭璟宸心越來越不穩定。他坐在書案前，手中朱砂筆懸在奏章上方，一滴紅墨滴落在“江州漕運”四字上，慢慢暈開成像梅花一樣。窗外的春雨似乎沒有停的意思，整個東宮都被籠罩在一片濕漉漉的氛圍中，仿佛連空氣都清醒起來。
    “殿下，今科殿試的答卷送到了。”老太監佝僂著腰，小心翼翼地捧著漆盤走進來。他的腳步輕得幾乎聽不見，但每一步都顯得格外謹慎。最上方那卷宣紙邊緣滲著褐紅，像是被什麼液體浸透後又幹涸。
    蕭璟宸挑眉，玉竹筆輕輕一挑——“刺啦”一聲，火漆印裂開，卷軸自動滾落。蕭璟宸的目光落在那卷宣紙上，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預感。這卷紙上的字跡，似乎與他往常批閱的奏章截然不同，帶著一種說不出的銳氣和決絕。他緩緩展開卷軸，心中充滿了好奇。
    《治國十策》四個字劈麵而來，蕭璟宸的目光瞬間被吸引。這不是端正的館閣體，而是鐵畫銀鉤的狂草，每一筆都帶著一種近乎狂放的力量，最後一捺甚至劃破了紙麵。蕭璟宸指尖一頓，心中湧起一股震驚。他忽然發現“裁撤冗官”的“官”字右半缺了一筆，取而代之的是一團暗紅斑痕。。。。。血蕭璟宸的心猛地一沉，他猛地展開全卷。雨水暈染處，淡墨與血絲交融，在“民貧稅重”四字上結成蛛網般的紋路。最駭人的是末尾補記，分明是用指甲蘸血刻出來的：臣聞古之治者，必先利民。今之冗官，食祿而怠事，迂腐害政。願陛下斷臂除害，雖死而不悔……“啪！”一聲清脆的聲響，朱砂筆在硯台邊沿撞出裂痕。蕭璟宸盯著卷尾那個力透紙背的血指印，恍惚看見寒夜孤燈下，有人咬破手指在破紙上奮筆疾書的模樣。他的心中充滿了震驚，大膽，這個考生，究竟是誰如此大膽，還沒考中就敢妄議朝政？
    “地字十七號考生何在？”蕭璟宸的聲音在崇文殿內回蕩，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老太監嚇得一哆嗦，急忙答道：“回殿下，是個叫楚茗剡的江州三會狀元，正在偏殿候著……”
    “同名嗎？有點意思。”蕭璟宸摸索著左手拇指上的扳指來回轉動。
    話音未落，蕭璟宸已掀簾而出。暴雨忽至，太子蟒袍的下擺掃過青玉階，濺起的水花打濕了手中血卷。他穿過九曲回廊，心中充滿了急切和好奇，想要立刻見到這個寫下如此血書的考生，是否就是他認識的哪一位。當他穿過回廊，來到轉角時，忽然停住了腳步。
    琉璃窗後，有個清瘦的身影正在俯首整理衣冠。那人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藍衫，肘部打著補丁，顯得有些破舊。然而，他腰間束的卻是一條褪色的紅綢，在雨霧中顯得格外鮮豔，像一道新鮮的傷口。蕭璟宸的目光落在那條紅綢上，心中湧起一股複雜的情感。雖然他隻是看到背影，但他知道，這個考生一定有著不為人知的故事。
    偏殿內，藥香繚繞，彌漫在整個房間。楚茗剡跪坐在蒲團上，正用帕子按著右手食指。昨夜咬破的傷口又滲出血來，將絲絹染出紅梅狀的斑點。聽見腳步聲，他匆忙藏起帕子，卻帶翻了案幾上的粗瓷碗。“哐當！”一聲清脆的聲響，藥汁潑在青磚上，騰起一股苦澀的霧氣。
    蕭璟宸的目光掠過對方皸裂的指尖、凹陷的顴骨，依然如此但還是掩蓋不住楚茗剡的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的美貌。最後停在微微發抖的膝蓋上——那舊棉褲膝蓋處磨得透亮，隱約露出裏頭綁著的草紙。
    “抬頭。”蕭璟宸的聲音低沉而有力。
    楚茗剡仰臉的刹那，簷外閃電劈落。青光裏，太子看清了他眼底未熄的火——不是諂媚，不是畏懼，好像淬火的刀。蕭璟宸的心中湧起一股震撼。
    “是你！”雖然衣衫破舊，但眼中卻有著一種不屈的光芒。他知道，這個考生“朋友”絕非等閑之輩。
    “《治國十策》第四條。”蕭璟宸的聲音突然變得低沉而有力，他將血卷猛地拍在案上，紙張發出“啪”的一聲脆響，仿佛在宣泄他的憤怒。他的目光如刀鋒般銳利，直視著楚茗剡，“大膽，你可知汙蔑朝廷命官可是死罪，為何主張裁撤吏部考功司？一介書生竟敢妄議朝政，你可想過後果，本宮可以治你大不敬之罪！”楚茗剡的瞳孔微微一縮，他的心中閃過一絲緊張，但很快就被堅定所取代。
    楚茗剡堅定有力的回答“學生不怕，學生隻想為百姓書不平，鳴不冤，若是我們都不敢為正義發聲，百姓如何信服朝廷，百姓又怎會因為貪官民不聊生，養不起家，成為流民，孩童讀不起書，無法生存去偷盜，老百姓付不起棺材錢選擇賣身葬父。他們也不想這樣，隻是為了活命沒有辦法。”

    作者閑話：

    說明一下，楚茗剡因為被查明上次試卷被人替換，重新考試，成為榜首，會在番外說明，這裏就不發了。求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