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園子哄笑中，賀婕妤的蔥指點向菌粉罐：“給本宮留五十罐！上月四皇子搗鼓的機關油濺了我三件蜀錦……”她這兒子對打理政務不感興趣，倒是愛往工部匠人所裏鑽。
    “五十哪夠啊！”江雲殊蹦起來往她懷裏塞罐子，“您瞧這牡丹紋羅裙——”她突然扯過一旁徐充儀的衣袖，“撒把菌粉泡半宿，油漬去無蹤，酸儒更頭痛！”
    三公主俞蕪縮在芭蕉葉後探頭，珍珠步搖顫得像受驚的雀兒。江雲殊眼尖，躥過去揪住她湘繡披帛：“三姐手中這帕子繡工可真是萬裏挑一！可惜缺個鎮場子的紋樣——”說著摸出塊黴斑標本往她眼前晃，“把這青黴紋繡邊上，回頭就說您是醫療改革形象大使！”
    “使、使不得……”俞蕪慌得往後退，繡鞋踩著自己裙擺差點栽進芍藥叢。江雲殊抄住她胳膊往桌案按：“怕什麼！還可以繡顧太醫抱著顯微鏡，四哥雕鏡筒，保管達官顯貴為這”科學進步紀念品”爭破了頭！”
    彩月突然舉著訂單簿殺過來：“殿下！徐娘娘要一百罐，賀娘娘追加到一百五，尚食局嬤嬤問能不能拌餡餅……”
    “告訴她拌鞋底都行！”江雲殊抓過毛筆往簿上畫押，墨點子恰好甩到俞蕪袖口的纏枝蓮紋，她直接扯過菌粉樣品，“三姐！菌粉祛墨立竿見影——您這帕子繡完我高價回收！”
    俞蕪盯著自動消融的墨漬，杏眼瞪得滾圓：“當、當真能繡？”
    “繡！繡他個百八十條！”江雲殊抓起她的手指往菌粉罐裏蘸，“趕明兒辦個宮廷刺繡展，咱把禮部孔雀補子都改成青黴紋！”
    角落突然傳來聲嗤笑，與劉侍郎交好的禮儀教導嬤嬤抱著路過：“公主莫不是要拿黴物咒人……”
    “嬤嬤這話說的，”江雲殊晃著菌粉罐逼近，“如今禮儀改革隻等施行之日，以後不能扯人裙角了，不知您的月俸可會受影響，實在沒處去了不如來我棲雪閣接活，正愁製菌粉的人手不夠呢！”
    人群炸開哄笑，老嬤嬤臊得抱頭鼠竄。徐充儀搖著團扇挑眉：“五公主這買賣做得，比戶部那幫算盤成精的精明太多。”
    “娘娘謬讚！”江雲殊順手往她扇麵撒了把菌粉，“我們還附贈免費除黴服務——您扇柄的綠毛該修修了！”
    日頭西斜時，八仙桌下堆的銀錠子快埋到桌腿。朱槿扒拉著算盤珠子直喘：“殿下，尚服局說要訂繡菌紋的宮絛……”
    “接！讓三公主設計圖樣，我們棲雪閣抽三成利！”江雲殊把最後罐菌粉拍進俞蕪懷裏，“三姐您瞧，這潑天的富貴不就來了？”
    俞蕪攥著菌粉罐指尖發白，忽然從荷包摸出方素帕：“這、這個先試試……”帕角歪歪扭扭繡著團青綠色黴斑，底下還蜷著隻狸奴。她一下午坐著看宮中眾人哄搶，默默就著黴斑標本開始新品的創作。
    “絕了！”江雲殊拎起帕子當旗揮，“棲雪閣周邊產品首發——三公主親繡典藏版！先到先得！”
    彩月這丫頭很是機靈，立刻躥上石凳吆喝：“買十罐菌粉送帕子！買二十罐送顧太醫簽名黴斑圖！”
    人群轟地湧上來，差點掀翻八仙桌。朱槿見狀抱著賬本縮到太湖石後，倉皇間瞧見徐充儀和賀婕妤為搶最後一個典藏帕子名額互相揪住了發髻。
    眾人在最後一絲天光將歇時總算回到棲雪閣，吭哧吭哧抬出去的兩個大箱子早已空空如也，江雲殊先囑咐小廚房為每位隨她出去擺攤的宮人加盤糕點，便抓著朱槿和春杏直奔書桌，算盤聲就炸開了鍋。
    江雲殊癱在波斯毯上，累得兩條腿都還沒緩過來勁，指尖戳著賬本直哆嗦：“春杏！這數算三遍了，真賺了八百兩？”
    “回殿下，”圓臉小宮女攥著筆指著算式，“徐娘娘自用、送人、幫親友采買，一共訂了三百罐，賀娘娘的丫鬟偷摸加單五十……”宣紙被她畫得像現代數學老師的黑板，“刨去皂角錢，淨賺八百零六兩七錢。”
    朱槿捧著茶盞差點嗆死：“尚宮局克扣半年的胭脂錢，您半天就掙回來了？”
    “這才剛剛邁出第一步！”江雲殊突然鯉魚打挺，賬本啪地拍在剛進門的張太傅鼻尖前，“老頭兒瞧見沒？說好賣夠一百罐就帶我去軍營——”她突然掰著手指頭狂笑，“今兒賣了整整四百三十二罐！夠逛四次軍營還多三十二個親兵！”
    張太傅的老花鏡滑到下巴頦：“老臣何時……”
    “辰時三刻！您喝著我的雲霧茶說的！”江雲殊躥到多寶閣頂掏出塊絹帛，“白紙黑字畫押為證——”
    江雲殊把欠條往他懷裏塞，“您要賴賬，明兒滿皇宮都會傳唱”張太傅打賭輸給五公主”的童謠——詞我都編好了！”她扯開嗓子就嚎，“張家老倌胡子翹，賭輸軍營蹦蹦跳……”
    “老臣認！老臣認！”張太傅逗弄小丫頭成功，撫著山羊笑，“明日預習軍中事務，後日便動身！”
    老頭兒暗暗念叨著“奇才啊奇才”往外走，正迎麵撞上進門的兩位皇子。三人在院中對著行禮。
    俞呈懷裏抱著的鎏金箱一時手滑哐當砸地，齒輪彈簧滾了滿廊。江雲殊在殿門口扒著門框樂：“四哥這是把工部庫房搬來了？”
    “給你的暖腳神器！”俞呈蹲在地上拚零件，活像隻撿鬆果的鬆鼠，“瞧這貔貅嘴——”他擰動銅鈕，玉雕神獸突然噗地噴出團熱氣，“地龍改的暖風口，冬天腳丫子再不會生凍瘡！”
    大皇子俞琿慢悠悠跨過滿地零件，雪團兒從他懷裏探出個毛腦袋：“五妹試試這個。”他抖開雙金線勾邊的羅襪，貓毛從針腳裏支棱出來，“雪團兒上月梳下來的毛都織進去了，暖和得能焐化冰溜子。”
    白貓突然一爪子撓向羅襪，俞琿“嗷”地鬆手，貓毛糊了滿臉。江雲殊拎著襪子細瞧：“好家夥！左腳繡”招財”，右腳繡”進寶”——四哥的創意吧？”
    “我刻的模具！”俞呈隻恨那兩塊雕花梨木沒帶來，“往襪子上印金粉可比刻鏡筒容易多……哎！”
    江雲殊突然把羅襪懟到他鼻尖：“聞聞！雪團兒的陳年腳氣都織進去了！”
    “五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