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子的噴嚏聲和顧太醫的跳腳聲交織，張太傅的算盤珠子在雞飛狗跳的動靜中突然叮當亂響：“鏡筒長度當為焦距兩倍！四殿下速將紫檀料截成八寸六分！”
    俞呈還舉著魯班尺的手激動地直哆嗦：“您這數算得比工部測皇陵還準！”說罷抄起銼刀就削，木屑雪花似的撲在顧太醫官袍上。
    江雲殊蹲在炭盆前烤菌絲餅，活像巫婆熬湯：“您幾位悠著點，顯微鏡要是炸了，咱們都得去太廟掃落葉……”
    日光逐漸消散。“成了！”俞呈突然舉起雕龍畫鳳的鏡筒，“瞧瞧這紋路！不愧是我！多傳神啊，下次刻劉侍郎的抬頭紋也能發揮這麼超常就好了！”
    張太傅哆嗦著往鏡片槽嵌水晶：“微臣當年給先帝修觀星儀都沒這般緊張……”老手一抖，鏡片竟掉進菌絲湯。
    “無妨無妨！”江雲殊抄起兩塊竹片當筷子使去撈鏡片，“菌絲浴能增強透光率——顧太醫快試試！”
    顧清淮被三人按在顯微鏡前，額頭沁出的汗珠把目鏡都糊了：“菌、菌絲似有鞭毛……”
    “讓開！”江雲殊早就好奇得不行，江大小姐在現代可沒接觸過顯微鏡，這下直接擠開他猛瞅，“謔！這蠕動的模樣多討喜啊！”
    俞呈突然抱住紫檀鏡筒嚎啕：“五妹你真是我的福星！往常做機關總要炸七八回……”
    “少肉麻！”江雲殊踹他小腿，朝門口撒開嗓子就喊，“雪荻！速去稟告父皇——就說咱們提前十天就做到可以把劉侍郎的鼻毛放大八百倍了！”
    張太傅忙將顯微鏡抱起，拎著官袍溜出去：“老臣親自去！得讓陛下瞧瞧這菌絲怎麼啃假賬……”
    偏殿裏飄起菌絲燉雞湯的詭異香氣。兩位殿下終於想起晚飯的點已經過了。
    江雲殊把最後塊鏡片塞進卡槽，扭頭發現顧太醫正偷摸給顯微鏡係平安符：“顧大人這是怕小綠成精？”
    “微、微臣隻是……”
    “總不會是擔心菌絲半夜裝扮起來唱戲？”她突然把目鏡懟到他眼前，“快看！小綠給你比心呢！”
    顧清淮驚得後仰，後腦勺咚地一下撞上多寶閣。閣頂的玉貔貅晃了三晃，噗通栽進菌絲湯裏。
    菌絲湯要是能說話，定會抱怨怎麼什麼都往裏頭掉，餓死鬼都得嫉妒它。
    “好兆頭！”江雲殊又一次找來竹片，撈起貔貅狂笑，“貔貅吞金，黴菌吃賬——咱們這是要發啊！”
    宮燈次第點亮，禦書房裏禮部劉侍郎的唾沫星子直奔房梁而去：“廢除晨昏定省乃動搖國本！老臣誓死……”
    旁邊戶部尚書眼睛快要翻過天靈蓋，這些年來“動搖國本”四個字快聽得他耳朵起繭。
    “愛卿的忠心朕知曉。”皇帝慢悠悠轉著茶盞蓋，“上月你府上姬妾晨省時摔斷腿的湯藥費——”他忽然抽出一本賬簿，“是從禮部風俗維護銀裏支的吧？”
    劉侍郎的老臉霎時漲成豬肝色，官袍下的膝蓋開始打擺子。其他禮官剛要聲援，忽聽門外炸響一聲中氣十足的：“陛下——！”
    眾人回頭隻見一向行為端正的張太傅撞開殿門，官帽翅上還掛著根熒光菌絲。他懷裏抱著的紫檀木匣子哢噠作響，驚得禮部眾人齊刷刷後退——上回這老頭捧匣子進殿，可是裝著三任貪官的罪證。
    “屬下……”禦前侍衛剛想為自己未能及時通報並阻止太傅闖進門而請罪，就見皇帝已揮手讓他退出去。侍衛出門時還暗自念叨太傅這是怎了，從不曾見這老人如此風風火火。
    “五公主與四皇子造出了顯微鏡！”太傅掃視一圈屋內重臣，直接掀開木匣，琉璃鏡片在燭火下流轉七彩光暈，“此物能見微知著，老臣親眼瞧見黴斑上的菌絲遊動！”
    皇帝拎起鏡筒的手微微一抖：“這雕工……”
    “四殿下刻了整日！”太傅突然揪過劉侍郎的官袍下擺，“還勞煩劉大人貢獻根胡子當樣本。”
    “使不得！”老侍郎捂著下巴直哆嗦，“老臣的胡子是、是紀昭禮法象征！”
    太傅心中暗笑，口不擇言，他早看這迂腐的老東西不順眼，二人明裏暗裏就著禮法規矩吵了不下百次。如今看著眾位皇子公主也同他立場一致，仿佛覓得知音一般。
    “哦？”皇帝突然把鏡筒懟到他眼前，“那讓大夥兒看看象征裏有沒有虱子卵？”
    眾臣憋笑憋得官帽翅亂顫，戶部尚書突然出列：“臣請廢除跪拜禮中”三叩九拜”條款！”他揉著膝蓋補刀：“上月劉大人家的狸奴衝進太廟，害臣多磕了六個響頭！”
    張太傅及時補充：“微臣奉命輔導五公主功課，今日一試，五公主是乃當今奇才，賬冊之道可稱精通，且這顯微鏡是五公主所提，親自畫了圖紙。依臣之見，禮儀改革並非五公主一家之言，實為民之所向，臣讚同改革！”
    “準了！”皇帝朱筆一揮，“即日起按五公主的《禮儀改革意見書》先廢除所列條例。”他瞥了眼麵如死灰的禮部眾人，“劉愛卿若有異議……”
    “微臣突然想起要督查宗室子弟功課！”劉侍郎拎著袍角竄得比雪團兒還快，在門檻上直接絆了個狗吃屎。
    同一時間的棲雪閣，江雲殊將飄揚著詭異香氣的菌絲燉雞湯搬到了飯桌上，又把舊版顯微鏡的琉璃鏡片當碗蓋使：“四哥你這雕工絕了！蘿卜刻的假鏡筒都能騙過太傅！”
    “那是！”俞呈舉著雞腿比劃，“我在鏡筒裏藏了機關，一轉旋鈕就能……”
    “殿下！”被兩位殿下強行留住一起用膳的顧清淮突然從湯碗裏抬頭，鼻尖沾著片菌絲，“這蘇合香菌湯或許能治腸癰……”
    “停停停！”江雲殊把盛湯的顯微鏡底座搶回來，“您再研究下去，本宮這套餐具都要長蘑菇了！”
    珠簾嘩啦一響，方總管捧著聖旨：“陛下有旨，禮儀新規全數通過——！”
    江雲殊噴了俞呈滿臉菌絲湯，四皇子嗆得直捶胸。顧太醫手忙腳亂去撿滾落的鏡片，卻跟躥進來道喜的擎楠撞了個滿懷。

    作者閑話：

    會把曾寶林之類後宮的戲份安排在後麵幾章，小江近期是要搞事業的，沒空陪這位勾心鬥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