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的淩晨三點，薛凝心帶著小黑的魂魄回到了陽間。距離薛父薛母起床還有五個小時，她躡手躡腳地溜出門，等了二十分鍾才打到車，又花了四十分鍾才趕到高家村。
    即使是過年期間村裏的路上也隻剩下零星的燈火，陌生的道路和環境隱在黑暗中，一陣寒風吹來，叫人莫名想到詭異的塵土巷。
    薛凝心抱著手臂上下搓了搓，企圖驅散心裏的不安。忽而白光一閃，梁渙冰出現在她身旁。
    “別怕，是我。”梁渙冰食指和中指夾著封信件，“這是補好的文書。”
    薛凝心感動地點點頭，然後伸出手去牽他的衣角。
    小黑往前跑了幾步，回頭喚她：“快跟上。”
    兩人抽回思緒，趕緊跟上小黑。
    村裏的小路蜿蜒，為了照顧薛凝心**凡胎且拙手笨腳，小黑放棄了可以快速到家的貓咪路，選擇了需要繞一大圈但人類可以放心走的大路。
    薛凝心沒想到一隻小貓竟然還會嘲諷人類。
    “我在人類中也是身手矯健的好嗎！你看看我們的體型差啊！”
    “你在說什麼？”梁渙冰聽不懂小黑的話，“小聲一點，注意不要吵醒其餘人。”
    薛凝心在嘴上做了個拉起拉鏈的動作，示意不會再多言。
    村子並沒有多大，但小黑的家處在最偏僻的位置，三麵都是樹林，還有一麵是個未填起的坑塘。
    “快，就是這裏！”小黑率先穿過門進去。
    薛凝心緊隨其後，直接推開了門。
    “啊——！”
    “啊啊啊啊！”
    短暫的推門聲後兩道尖叫炸響，把薛凝心和梁渙冰嚇了一跳。
    慌亂之中薛凝心盯著對麵手電筒直射的光按亮了手機屏幕，雙方這才看清了彼此。
    對麵兩個女生緊緊抱在一起，看上去還是初中生。
    薛凝心率先自我介紹道：“你們好，我叫薛凝心，是北城信息大學的學生，家住海港市，我是來幫助這家的奶奶的，你們呢？”
    梳著馬尾辮的丹鳳眼女生上下打量了她許久，拍了拍懷裏的短發女生，才道：“我叫常青青，她是嚴藝霏，我們聽說這裏有虐貓事件，來，來調查的。”
    薛凝心歎了口氣，“就算要來，你們也不能這麼晚來啊，多危險。”
    “你，你不也是，這個時間來嗎？”常青青凍得直發抖。
    薛凝心從口袋裏拿出幾個暖寶寶遞過去，“那就要做好準備呀。你們先跟我進來，這裏沒有虐貓的人，放心吧。”
    “等，等等！”常青青拉住薛凝心的手，“你，你怎麼知道這裏麵的情況？我們又憑什麼相信你？”
    當務之急是趕緊看看奶奶的情況，薛凝心想了想，“那你們在院子裏等我，一定要等我不能亂跑哦。”
    梁渙冰衝她微微頷首：“我在院子裏保護她們，你放心進去。”
    薛凝心微笑著點點頭，無視了兩個女生詫異的眼神，飛快地跑進屋子裏。
    開關“啪”地一聲按下，幾天來一直黑暗著的屋子，終於迎來了光亮。
    薛凝心眯起眼適應了一會兒，才看清眼前的情況，大大小小的貓咪擠滿了屋子，小的躲到大的後麵，站在炕上的幾隻胖乎乎貓正炸著毛衝她哈氣。
    小黑的魂魄跳到最高處，喵喵了幾聲，全體貓咪就都放鬆了下去。
    黑白貓走到它麵前，歉意地想蹭蹭它，被小黑躲了過去。
    炕上的老人發出微弱的哼聲，薛凝心連忙上前查看。
    老人眉頭緊皺，額頭溫度很高，甚至可以看到她的魂魄時不時會抽離出**。
    薛凝心握住老人的手，注入靈力幫她的魂魄增加些抓住**的力量。
    綠光閃過後，老人雙眼微微睜開，卻依舊說不出話。
    “奶奶，我叫薛凝心，是小黑找我來救你的，我剛才已經打了120，馬上我們就去醫院。”薛凝心傾身湊近了說道。
    燈光照亮了空蕩蕩的小院，常青青和嚴藝霏的恐懼減少了許多，這時也挪騰著來到了房間門口。
    “哇！這麼多貓！”常青青驚喜地走近了幾步，黑白貓帶頭先炸起毛衝她們哈氣。
    薛凝心分身無術，頭都沒抬：“青青，貓咪怕生，你們不要靠近。你們都住在附近嗎？”
    嚴藝霏拉著常青青後退了幾步，才回道：“我們是跟著爸媽回老家探親的，我就住在高家村，青青住在隔壁村，離這裏很近。”
    “這裏的情況你們也看到了，我會將奶奶和這些貓咪都安頓好的，現在你們趕快回家去吧，家裏大人會擔心的。”薛凝心一手拿出手機遞過去，“青青，我們加個聯係方式，你到家了給我報個平安。”
    “可是，貓咪們怎麼辦呢？”嚴藝霏滿臉擔憂。
    “它們很乖的，不會跑丟，”薛凝心展開一個微笑，“你們放心，我會馬上聯係動物救助組織的。”
    說話間，救護車的聲音劃破夜空，藍紅色的閃光映射在窗戶上。
    醫護人員快速將老人放到擔架上轉移到救護車上，薛凝心跟著上車，轉過身關門時，兩個瘦條條的女生還緊貼著彼此站在院子中。
    明明是稚氣未脫，竟然有為救貓咪在除夕夜瞞著家人跑出門的勇氣。
    薛凝心放緩了聲音：“我跟著去醫院，你們快回家，有什麼問題我們都白天再聯係，好嗎？”
    常青青晃了晃手機：“好的姐姐，我們這就回去了，我會給你發消息的哦！”
    梁渙冰這時才從屋子裏走出來，“我送她們回去。”
    車子啟動後，小黑穿過緊閉的車門跳上薛凝心的肩膀。
    “黑白留在這裏保護它們，我跟你去照顧奶奶。”
    薛凝心微不可察地點點頭。
    簡單的搶救後，奶奶的情況在路上便逐漸平穩下來，車上的醫護人員都鬆了口氣，見薛凝心臉色凝重生怕打擾到他們工作，便主動跟她搭話。
    “病人現在情況穩定，家屬你不要緊張。”離她最近的女護士溫聲，“你是孫女嗎？”
    薛凝心一愣，這才想到怎麼通知她家人的問題。
    小黑跳到奶奶身上，小爪子點了點上衣口袋的位置。
    薛凝心會意，從口袋中拿出了一部手機，點了兩下屏幕沒反應，應是沒有電了。
    救護車漸漸放慢速度，在車停下的同一秒，門便從外麵被人拉開了，更多的醫生將奶奶抬到病床上，飛速往病房去。
    定了定神，薛凝心拿著奶奶的手機和身份證先去辦了住院。
    微信裏還有林正浩轉來的5000元報酬，她將這些錢全部衝到了奶奶的賬戶中。然後她來到護士站等了一會兒，救護車上坐在她身旁的護士查完房向護士站走來。
    這個除夕夜發生了許多事，對於趙奇來說尤其難熬。
    他父母都是教師，兩人退休後本打算遊曆祖國的大好河山，父親卻因肝癌熬了不到一年便病逝，母親消沉了半年後，忽然決定回老家辦起收養流浪貓的愛心小院。
    趙奇很是不解，城裏的大房子寬敞明亮，兒媳婦溫柔孝順，孫子活潑可愛，他們也一致同意了，可以讓母親收養一隻流浪貓，為何她寧願放棄舒適優越的條件，也要回那偏僻落後的村子裏去。
    爭吵中，趙奇口不擇言放出狠話，自己永遠不會回到那個曾讓他飽受欺淩的村子。
    母親也隻是歎了口氣，依舊拿起了自己的行李，獨自踏上了回家的路。
    這已經是第二年沒有與母親聯係了，即將進入第三年。
    “我們今年去看看媽吧。”妻子溫柔的靠上他的肩頭，“我都想她了，你也很擔心她吧，不然也不會一直歎氣。”
    趙奇攬著妻子晃了晃，開口卻又是一聲歎息。
    “每逢佳節倍思親。當初，是我說的太過分了。可是，我真的不想回高家村那個破地方了。我這輩子都忘不掉，小時候那些人是怎麼欺負我的！”他情緒有些激動，怕吵醒隔壁熟睡的孩子拚命壓低了聲音，“他們讓我學狗爬！用繩子勒著我的脖子！那個坑塘那麼高，他們拿著打火機燒我的衣服，逼著我往下跳！”
    做了五年幼師的妻子，用溫潤的手上下**著他的後背，耐心安撫他：“好了好了，阿奇，你現在已經長大了，你很安全、很有力量，你再也不會回到那個無助的時候了。”
    趙奇在她溫柔的嗓音中漸漸安定下來，視線飄忽投向遠方，“也怪我當時太小了，他們不讓我告訴家長，我就真的沒有說出來。應該告訴他們的，我媽一定會幫我的。”
    “所以，我們明天去看看她，好嗎？”
    叮鈴鈴——刺耳的來電鈴聲打斷了兩人的對話，趙奇看到來電顯示時，便一陣心慌。
    電話接通，對麵先行問道：“您好，請問是高素芬的家屬嗎？”
    “對，我是她兒子，請問你是？”
    趙奇拿著手機的手不住的顫抖，聽清了對麵的話後，騰地站起身。
    “我，我去趟醫院，媽住院了！”他慌忙地套上毛衣。
    妻子也趕忙起身換衣服：“我跟你一起去，待會兒讓我姐過來看著小寶。”
    趙奇動作機械，類似的場景他曾經在父親去世時經曆過一次，如今往事重現，剛才電話裏護士的最後一句話始終在他耳邊轟鳴。
    “高素芬女士因為重感冒誘發心肌炎，被緊急送到我們醫院，請盡快過來。”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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