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嘎嘎嘎———
    諶江推開年久失修的鐵門，牆灰順著門縫簌簌地落下，在地上積起一小堆砂土。
    牆根處堆著一些生鏽的鋼管和混著土的煤渣子，很顯然這是間鍋爐房。自打養老院翻新裝上了地暖之後，鍋爐房自然也就廢棄了。
    門內所見之處，全部都布滿了密密麻麻的黑腳印，重重疊疊，幾乎看不清地磚原來的顏色。很顯然這兒就是監控裏的那間屋子。
    諶江沿著地磚小心翼翼地踩，很快他發現有一處地磚上麵的腳印相對來說較少，他蹲下來敲了敲，“空、空、空”，就是這兒了。
    落滿了灰塵和腳印的地板磚被翹起，瓷磚和水泥砂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音。
    有通道！諶江擺擺手示意尉遲過來，這下麵黑黢黢的看不到底，他扔了塊石子下去，兩秒後聽到了石子落地的微小聲音，還行，不算太深。
    “我先下去，”諶江打開手電別在肩上，摸上梯子的扶手晃了晃，見梯子牢固才道，“跟緊我。”
    尉遲點頭，兩人一起往深處爬去。
    鞋底踩到地麵是平滑的觸感，這下麵竟是也鋪上了地磚。通道兩側掛著裝飾性的蠟燭，米黃色的蠟燭雕刻成了小燈奴的形狀，俯首跪坐在燈座上，看起來非常的精美。
    尉遲借著手電光看向那些燈座，“喲，居然是金的，不知道的以為進誰墓裏了呢。”
    “你盜過墓？”諶江皺眉看他，“現在坦白算自首。”
    “噗......略懂一二，實踐倒是沒有過。”尉遲覺得搞笑，這警察真是盡職盡責，破案還得順道抓個盜墓賊不成？“諶警官小心別踩到機關了。”
    兩人並排往裏走著，想象裏的什麼飛去來器感應地刺倒是沒有，兩側的這些燈上麵的人卻是全都雕刻的不同：有跪著抬起手捧著小蠟燭的，還有手舞足蹈作跳舞狀的，臉上的表情神態居然很是生動。這些連起來的蠟燭人看起來好像在舉辦什麼宴會一樣，每個小人臉上都是興高采烈，眼睛都笑得眯成一條縫。
    “不對勁，”尉遲語速很快，“你看那些燈。”
    諶江扭頭往最近的燈人看去，那是一個笑容幅度有些大的燈人，張著的嘴看上去有點扭曲，頭發還豎著立起來。
    他看向燈人眼睛的瞬間，卻是猝不及防對上一道視線。他一晃神，再一次向那燈人看去，可是這次卻沒有那種詭異的感覺了。
    那絕不該是作為死物該有的目光。
    作為刑警的直覺讓諶江感到心裏發毛，他握緊手裏的配槍道：“快走吧。”
    兩人加快了步伐，通道開始出現了傾斜的角度，兩側的燈人表情姿態也是越發猙獰暴怒，一個個怒目圓睜宛如墓室的守護者發現了闖入者，憤怒地盯著不速之客想要撲上去撕咬殆盡。
    被四麵八方注視的感覺越來越強，尉遲往諶江手裏塞去幾張黃符，“這個比槍好用......我可能護不太住你。”
    “......”諶江把紙塞兜裏，末了啞聲道，“管好你自己就行，不用操心......”
    “呼！！！———”巨大的聲音打斷了他，隻見那些燈人居然是全部都自己點著了！頓時整個通道裏燈火通明，火光幽幽地明滅著，把燈人們的影子拉的扭曲龐大，密密麻麻爬滿牆壁。那些影子嘴巴大張著露出裏麵細細密密的尖牙，眼睛死死盯住地上的二人！
    “快跑！”尉遲一把拽住諶江，往通道的盡頭跑去。
    這一亮到是好，能看見隧道的全貌了，走廊的盡頭是一扇金碧輝煌的大門，不出意外的話也是純黃金打造，被燭火照地閃耀奪目。
    兩人趕忙進去關上門，把那惡毒恐怖的視線擋在了門外。
    “那些東西......”諶江呼吸有些急促，“活過來了？”
    “他們應該本來就是活的，”尉遲甩手點燃一張符紙舉到兩人眼前，火光自下而上映照著他的臉，顯得陰森森的，“這養老院還挺奢靡，這麼多黃金要收多少錢啊，嘖嘖。”
    他站起來，借著手裏的火符照亮著環視四周，“這兒還真是個墓啊。”
    不看不知道，一看才發現兩人居然是站在了一堆密密麻麻的棺材群之中！這些一模一樣的棺材有很多，放眼望去一眼看不到頭。棺材頂上還有著方形的墓碑，它們以一種怪異的角度擺放，像是根據某種規律一樣呈螺旋狀排列。
    祠堂裏為什麼會有這麼多棺材？算了，祠堂裏也不應該放著那麼多想殺了他們的燈奴。諶江深吸一口氣舉著手電湊過去一看，石碑的上麵上麵還刻著棺材主人的名字。
    “劉......樹青！？”
    劉樹青的屍體居然被放在這裏！
    這些棺材都沒有打上釘子，兩人合力將沉重的棺蓋推開一條縫向裏望去，果不其然裏麵躺著沒有臉的劉大爺。
    “張玉蘭......？”尉遲秀氣的眉頭緊皺，“怎麼也有她的棺材？她的屍體不是被拉走了嗎？”
    尉遲推開棺槨，張玉蘭的屍體竟也是被好好地擺放整齊，就連碎成三塊的脖子都被人用紅線縫上，看起來非常精致。
    尉遲又找到李家民的棺槨，李家民的人皮也好端端地躺在裏麵。
    ......
    一個棺材對應一個人，那其他的棺材裏麵呢？
    他們打開了所有的棺材，每一口棺材裏麵都躺著一具死狀淒慘的屍體。
    一共49口棺材，還有兩口空著，墓碑上麵赫然寫著“諶江”和“尉遲”。
    “......”兩人一時間都沒說話，對視了一眼。
    “有意思。”尉遲怒極反笑，“四十九口棺材，七煞鎖魂陣。魑魅魍魎魈魃魋七煞各鎮七口棺材，每口鎮一個冤死的亡魂。”
    “諶警官，這是有人想要咱倆的命啊，你給不給？”道士嘴唇緊繃語氣譏諷，就連諶江都感覺到了他身上散發的怒氣。
    “他想得美。”諶江垂眼，看不出喜怒，“凶手要這麼多亡魂幹什麼？”
    “去看看陣眼就知道了。”
    所有槐木棺材尾部都朝向正中心，那裏有一口翡翠質地的棺槨。
    那翡翠棺槨通體碧綠，宛若一潭幽深不見底的泉水，棺蓋上雕刻的龍紋在火光下泛出幽幽粼光，就仿佛有什麼活物在玉髓中遊動。這樣質地的翡翠，造價必然是低不了。
    棺材的底部延伸出七條黃金材質的鎖鏈，緊緊鏈接著周圍的槐木棺材。
    “看見沒？”尉遲指著那七根鏈條，“槐木做的棺材招魂，這七根鏈子再把他們都鎖住聚集到中心這口棺材裏來。這樣凶手躺進去就可以吸收魂魄之靈氣，無論是延年益壽還是借屍還魂就都是小事了。”
    “.......”諶江囁嚅著想說什麼，他的腦子現在很亂，這裏有47個死人，全部都是養老院的老人。他剛才甚至還看到了跟劉樹青一個房間的另外兩個老人，明明剛剛還在監控錄像裏看到他們迫切地想要救自己的朋友，現在卻一起躺在這裏，一個被掏空了肚腸，一個被均勻地砍成了六份。
    凶手到底是誰？為什麼一開始不報警，現在卻又報警？為什麼墓碑上會刻有他和尉遲的名字？
    他呼吸急促，心髒狂跳，卻是在目光遊動的那一刹那看到了什麼。
    他俯下身子，湊近看那翡翠棺槨底下壓著的東西。是一個泛了黃的本子，缺少了封皮。
    諶江把本子撿起來，尉遲也湊過來看。
    “什麼設施要四百萬？”尉遲手指點點”購入設施支出”那一欄，“買的地下室黃金大門嗎？”
    諶江越看越覺得不對勁，這賬完全就是胡亂寫的，他繼續往後翻著，然而不止是這些離譜的天價開支，自賬本中間頁數開始，往後竟全部都是屋裏這些死去老人的照片！
    老人們統一著裝那件深藍色壽衣，紅線繡著的往生咒遊蛇般盤虯在緞麵上。照片裏所有人都是一臉幸福的模樣，那表情就仿佛他們已經進入了極樂世界一般的快樂。眼睛彎曲成一條縫隙，就連嘴角也是使勁往耳根子扯著，諶江甚至聯想起來門那端的燈人，也是這般的笑，透露著無限的詭異。
    “碰到那壽衣的人，全都死了。”
    “對，”尉遲點點頭，“屍體在這裏被當做陣法的一部分。”
    能這樣大動幹戈，在養老院的地下修建這麼大的通道和祠堂、圈攬這麼多錢財，莫名其妙害死這麼多人卻不走漏一絲風聲的，還能有誰？
    一切的矛頭都指向了一個熟人。
    “是院長。”
    “王建國。”
    兩人異口同聲，不約而同地說出了同一個人。
    “可他為什麼要報警？又為什麼還要找你來協助破案？”
    “想要咱們命的，另有其人。”兩人對視一眼，都堅定了心中所想。
    先把王建國抓了，關起來審！
    “啪、啪、啪......”
    突兀響起的鼓掌聲仿佛拍在兩人的神經上，在偌大的祠堂裏回蕩飄揚。
    “不愧是祂選定的人，這麼快就查清楚了，還摸到我的祠堂裏來。”
    兩人猛地回頭，門口處站著的胖子正是王建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