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平村  第二章·霧繞青山探真假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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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儀式進行愈來愈盛,四名男子抬著紅轎。一名老者虔誠的跪在鐵盆前,那盆子紋著花紋,看鏽跡有些年頭。
    老者接過旁邊孩童遞過來的籃子,紙錢銅錢混在裏麵。他點燃火,從籃子中抓了一把扔向鐵盆。
    明明是夏夜,林間的風卻同寒天臘月時,刺骨的寒意讓人忍不住陣陣發抖。沙礫隨風而來,因站在迎風坡,我便用胳膊擋住臉。
    鐵盆中的火光衝天,不知是被風吹的失去知覺,還是腦子信號接收不足。
    那團火在逐漸發黑發暗,本該帶來溫暖熱量的火焰,在貪婪不斷的貪食人們撒去的銅錢。
    冷氣擴散越來越廣,阿鄔不自覺裹緊衣服,袖子外的手微微顫抖。山中靜的隻有人們呼吸聲和跪拜聲。在揮完第五下,籃子已見底。
    老者眼睛白多黑少,充滿血絲。他雙手合十,虔誠的祈禱讚頌。
    我聽不懂,隻感覺一頭霧水。向右看,阿鄔眼神死寂,麵色蒼白無力,對眼前的情景厭煩至極。
    大腦昏昏沉沉的,上山路口傳來腳步聲。身邊姑娘有了強烈反應,阿鄔眉頭擰成一股繩,手指甲死死掐著手心,都滲出血。
    望向山口,一下打起精神,是那名拿著母親遺書的黑發少年。此時,這名少年手中端著個紅匣子。
    他走到紅轎前,將匣子打開,紅布包裹著一個燒焦的金耳環,“恭請三盛祖洗滌靈魂,賜予新生,再遇姻緣……”
    “啪”
    阿鄔將紅匣子打翻在地,金耳環滾落在灰燼中。小姑娘早已紅了眼眶,淚痕殘留在臉頰兩側。
    她站在夜色中,身影單薄孤寂,聲嘶力竭的吼向黑發少年:“這門親事我家還有人不同意!我大姐死後還不得安寧,繼續禍害她。你們這些自以為是,打著門堂,裝神弄鬼的江湖騙子,為了坑錢什麼都幹的出來,連最基本的良心都不要了!”
    根據零零散散的信息,我腦補出一個不完美的故事。黑發少年沒有反駁,也沒有生氣,隻是默默撿起耳環,擦幹淨灰塵,放在阿鄔麵前。
    阿鄔眼睛瞬間睜大,呆愣在原地。
    周圍的人本就因阿鄔突如其來的動作硬控,這下圍在前麵的人都在辨識這個物件。
    “呦嗬,這不是林家二女兒的耳環嗎,和之前大女兒的隻有右半邊款式不同。”
    “不是大女兒的嗎?原來那燒焦的部分是糊上去的啊,嘶……”
    “也是個可憐人呐……”
    人群中聲音此起彼伏,隻有我注意到火點燃地上的草藤,想將阿鄔拉回來安穩下來。
    就在即將碰到阿鄔肩膀時,一塊皮膚碎片掉在手前,山頂傳來尖叫,像是地獄傳來的哀嚎,驚得枝上烏鴉逃竄紛飛。
    圍觀的人也亂作一團,幾個膽子大的拿著火把,戰戰兢兢向山頂走去。其餘人站在原地等待消息,有的人膽子小,怕見血光之災,慌忙跑路。
    場麵一片狼藉,阿鄔靠在樹前,她仰頭看著月空,天黑漆漆一片,雲霧肆意橫行,壓抑沉重,沒有半點光亮肯照射這片土地。
    阿鄔狠狠瞪向黑發少年:“雲清歲,你若是不想以後家破人亡,還是別再招搖撞騙比較好。”
    語畢,阿鄔轉身下山,步伐倉促。我默默跟在後麵,大氣不敢出。
    剛邁出第一步,就有股力量拉住我的手腕——是雲清歲。
    我百思不得其解,自己對雲清歲有過什麼淵源。
    不對,換種思路,我根本不認識這家夥,更何況現在是幻境還是穿越都未分辨。
    我盯著雲清歲的臉細細打量一番,竟莫名感覺到一種難以言說的熟悉。
    我已經將從有意識起,到現在所有見過一麵的人查遍了,可惜最終找到零個結果。
    “雲清歲,你這可是又算到什麼了,打起一名失憶患者的主意。”
    不知何時,阿鄔三步並作兩步,用力將我倆的手扯開,“我費盡力氣救下來的人,沒有任何理由再去害他,收起您的心思吧。”
    雲清歲聽聞此話,先是一愣,隨後狂妄的笑著攤開手。
    “林姑娘,你就放過我吧。我說過好多遍了,你姐姐的事是不可能成的。”
    “我的卦象,掌事起從沒出錯。放之前我都是要收費的,到這裏為了行善積德,我從沒拿過半分。”
    雲清歲眨眨眼,眼神映著夜燈的光芒,拿出幾枚銅錢,“林姑娘,聽聞你二姐略懂些算卜,你可以讓她試試,看我曾說的對不對。”
    阿鄔眼神劃過絲驚訝:“我從未說過二姐……”她很快止住聲,不服氣的接過銅錢,快步走回家。
    “走啊,愣著幹什麼。”雲清歲對我打個響指,跟在阿鄔後麵。
    我還在串聯信息,回過神來思考兩秒,答應同雲清歲並道走。紅燈籠掛在林家門口,門戶大敞,一口黑棺材放在院中間。
    點燃的油燈發出股嗆鼻難聞的氣味,頭發花白,眼珠渾濁的老頭穿著布衣站在棺材旁。
    我向棺材蓋上望,一個掉色嚴重的“囍”字貼在上麵。
    老頭一直盯著我打量,臉色變來變去,最終目光還是帶著期許。雲清歲手中攥著串珠子,向老頭走去,竊竊私語。
    老頭的目光瞬移到雲清歲手中的五百大鈔,利益埋沒他的眼睛。
    他聽完隻點頭哈腰稱是。
    阿鄔連管都不管旁物,跪在黑棺前。她的眼神空洞,像是在看一樁笑話。雨水駐留在框窗,空中隱約閃現光亮,悶雷聲縈繞在心頭,每個人都心懷鬼胎。
    “哦對,忘了講。村中神巫爺已逝,走前受位於家中唯一一子。可惜因為神像供奉出錯,新神巫自願閉關溝通。”
    “因我祖輩與前任神巫有聯係,所以村內有些瑣事暫由我處理。”雲清歲緩緩看向我,皮笑肉不笑。
    “林三小姐不必擔憂,這位先生我會妥善幫助他,讓他早日回憶起自己。”
    “人是你們救的,這點我不會作假,剛才的五百就是約金。”雲清歲拿出協議,“還請林小姐署名。”
    阿鄔站起身,淡淡瞥他一眼,“不必了,眼下你應該還有更重要的事吧。”
    話音剛落,屋外就傳來一陣腳步聲。
    “雲大師!雲大師!”
    “山上我們看過了,隻有半截屍體。”來者是位木匠,因為熱心膽大,手藝好,導致在村內小有名氣。
    “麻煩了,您先去驅濁氣吧,剩下的我來辦。”
    雲清歲轉頭,緊接對阿鄔講:“林小姐同意便好,我會將他帶去安全的地方,不用送客了。”
    話罷,雲清歲目光示意我。我摸不清這小子葫蘆裏賣的什麼關子,但眼下情況我隻得跟上。
    直到被霧吞沒身影,雲清歲才開口,“不用緊張了,我們可是一路人。”他聲音聽起來爽朗很多,心情愉悅起來。
    我輕笑:“這麼勞碌也不怕猝死。”
    “看120秒廣告的事。”雲清歲歎口氣一攤手,“我隻是比你早到幾天而已,放心,各得其所。”
    聽到回答,心中石頭落下一半,但也不至於墜地。
    雲清歲突然收起流露的散漫,腳步加快,那是旅館前一片空地。
    “這幾天天氣也怪,是神發怒了嗎!”
    “誰知道呢,新神巫還沒出關,目前隻有那名異鄉人嘍。”
    ”雲先生呢,這怎麼解決啊,是意外事故嗎?”
    前方正圍著一堆人,雜聲不斷。
    人群外圍一老頭踮腳想看清狀況,嘴裏念念有詞“嘖嘖,這李老二走的真慘,怎麼這麼巧,恰巧碰上。”
    李叔?!
    我擠開人群,隻一眼就思緒炸開,愣在原地。
    李叔就那麼躺在血泊中,眼睛大睜,肚上開了一大塊,腸子都露出來了,看的人反胃。
    大姨跪在屍體旁痛哭,白手帕上浸染淚水。底端綴滿小銅鈴,整整齊齊隨風搖蕩,像是首送行曲。
    她似乎馬上要暈過去,幸虧身邊有親戚扶著。我不禁困惑,明明記得大叔是因為出車禍走的,怎麼是如此慘況。
    雲清歲走近處理,我便退到一邊,隻感覺大腦一陣疑雲。
    雲清歲安定下來人的情緒,待群眾散開,轉身向這邊招手。
    “看來,她已經等不及了。”雲清歲望著對麵的深林,又麵向我。
    “太荒誕了,接下來,可能不止一人遭毒手,要盡快了。”
    我思緒淩亂,“現在的空間,是虛構的嗎。”
    “屬於這個世界,但是又不是。”
    雲清歲解釋,“準確說就是時空混亂,而且,現在所做的這一切恢複正常了,都將成為真正的過去。”
    “真正的過去?”我有些驚愕又很快接受。
    “嗯。在你的記憶中,你姨夫是為何亡的,和現在肯定搭不上邊。”雲清歲眼神一直注視在我脖頸處,是父母定做的一枚懷表,裏麵是他倆的合照。
    他猛然拽起我,奔西邊跑。
    “去哪?”
    “山上林。快,那東西剛擺脫控製,你做誘餌。”
    “啥?我去送人頭。”我瞪大眼睛,腦中一片空白。
    “不,是你身上的東西她感興趣,那枚懷表。”雲清歲臉上泛起笑,回複輕描淡寫。
    “放心吧,有我在。我不能行動,是因為那東西能感知到我。”
    “等她練到她師傅的功夫,再試試打敗我。”
    我閉口不言。憶起小時,經常看見別人看不到的東西,俗稱陰陽眼。
    因此,小時候怪事不斷經常被嚇到,一直持續到初中都逐漸接受了。
    但高中起了一次高燒恢複正常。
    自那之後,七年多都沒再遇到。本以為後半生正常下去,直至現在。
    深林中恰逢陰天,風呼嘯徘徊,夾雜著蟲鳴。
    濺出的溪水拍打堅石,聽著卻像腳步聲。樹木長得茂密,枝幹相撞結盤,唯恐天光泄露。
    越向上走霧越濃,直至整個人隻露出一雙眼睛。
    “相信自己,事非成定,皆有你選。”雲清歲站在濃霧中,聲音回蕩在山穀。
    我有些無奈,仍緊緊攥著符紙,符紙已經有些被汗浸濕。
    他深吸一口氣,踏進亂葬崗,陰抑的氛圍立即壓過來。雜亂的磁場很容易讓人迷失方向,踏進陰陽共存之地。
    我在心中不斷告誡自己要冷靜,抬頭看向第一個碑。那是名老人,怒目圓睜,眉尾上揚的老高,正死死盯著我。
    我強裝鎮定,趕忙去下一個。
    第二個碑無名無姓,我心裏五味雜陳,一股涼氣浮在頭頂。
    緩緩抬頭向上看去,不看不知道,一看丟半魂。
    那男子的頭與身分開,鼻尖對著鼻尖,口水快滴下來了。我茫然的幹睜著眼,裝作看不見。
    男子收回頭,消失在霧中。我撒腿就跑,差點越過第三位。
    經過一路各種怪魂,我已經習慣了,雖然心裏還會猛的跳一下,但大多都能接受。
    終於到第十二位,瞥了一眼,有個纖細的身影,腳已邁出一步。
    不對,眠再定睛一看,那是樹枝!
    湊近一些,環顧一周,都沒見到這個碑的魂主。
    望向墓碑赫然刻著四個大字——李貢之妻。
    李貢?我有些印象,這位似乎是自己的遠房親戚。但他的妻子不是還活著嗎,自己近幾年去過他家一次,人看著很老實。
    雖心裏疑惑,還是趕緊貼上符紙要緊。
    刹那間,涼氣從腳底蔓延到頭頂,我都不敢大聲呼吸。
    我閉上眼,抓住一隻手臂,沒有絲毫溫度。腳下猶如疾風,麵向山下就跑。那東西也不善罷甘休,嘶吼著跟上去。
    霧太大看不清路,方向對了,路走錯了。到一個陡坡,我選擇順滑下去,那東西從前麵顯身。
    我被強製刹車,差點撞在樹上。可惜對麵經過變異,力量比不過。
    那東西抓住他的腳腕,寒意蔓延開來,我知道目標是懷表,撒手一扔,那東西立馬撲上去。
    我趕緊起身,那懷表在山下就被雲清歲調包。
    體力不支,撐著最後一口氣趕到指路標,就在剛邁出第一步時。
    一個回旋鏢飛來,我收腿晚了,刮了小腿一道深傷疤,血流到地上。
    我忍著痛向後回避,果然更多回旋鏢飛來。如果自己剛才還出去,那豈不就完蛋了。
    我有些慶幸,但也高興不到哪去,脖子被長指甲戳的生疼。
    一名黑袍人從霧中慢慢走來,看不清臉。刀閃著寒光,橫在我脖子上,我沒有任何反抗,靜靜看著黑袍人。
    黑袍人一下感到異樣,退開些距離。
    我用盡剛緩回來的力氣,踹開身上被控製的屍體,跑向指路標。
    他意識到是自己思慮過多,趕忙向我丟出回旋鏢。清脆的撞擊聲回響在山間,一把劍飛過來,不偏不倚插在我麵前的土地上。
    我癱在地上,對雲清歲打個手勢:“來的夠晚。”
    “嗯,先保好一命乃之大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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